吴绍海弯腰低声:“该办的奴才已办过了,但收效甚微。”

伺候这么多年,皇帝的心思他也摸透几分他想让宴云笺成事,却又不想让他那么容易。

“他够大胆,会识人,也懂利害。姜眠早已蠢透,极好蒙蔽,她肯护着,也没什么绊子可下了。有了这层联系,宴云笺便顺理成章到姜重山身边,”吴绍海轻声道,“您的吩咐,他还算是办得漂亮。”

皇帝垂下眼眸,不辨喜怒。

是漂亮。

太子,十公主,姜眠。

白虎,血蛊,救命之恩,纠葛之结。

一盘活棋首尾相连,分毫不差。

“真是妙,如此手腕……”皇帝喃喃,眉宇却愈发阴沉。

“此事你不必管了,朕自会定夺,”他对太子道,“只是那贱种罪行历历,朕心中实在不悦。”

太子不解:“父皇……”

“犯错焉能不罚,”皇帝说,“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第6章 凉春夜雨(六)

……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

太医院几乎倾巢而出,一波又一波人守在姜眠床前。

研判,推究。

方子写一轮又一轮,最终也捡不出一个能用的。

“欲血之症针对性太强,此疾深入血液,根本无法剥离。”

“毒根深种,已非药石可解。”

“唯一一劳永逸的法子,那可就只有让他二人……”

“住口!”院判目光锋利,盯着方才说话的年轻太医,“管好自己的嘴皮,什么话都敢往外露,是嫌命长了吗?”

“割血。”他转头向外吩咐。

门外,宴云笺直挺挺跪立。

雨水冲刷他的躯体,勾勒出少年隐含蓬勃力量的肌肉线条。

他不说话,也无动作,背脊那般挺直,无端流露骨子里去不掉的倨傲与孤冷。

苍劲的手腕上只草草缠了一层纱布,还在渗着血。

听见门里的动静,宴云笺一言不发拆解纱布,伸出手腕。

吴绍海亲自来,他动作极为麻利,在宴云笺微微收口但尚未愈合的手腕上飞快划下一刀。

鲜血喷涌,另一小太监捧着白瓷碗接住。

为了不让鲜血被雨水污染,此刻宴云笺头顶撑着把伞。

冲天的雨幕隔绝在外,他听见鲜血渐渐接满瓷碗的声音,低声问:

“她醒了么。”

吴绍海没听清:“你在说话?”

宴云笺再问:“姜小姑娘醒了么?”

“呵,你倒有脸问。”这回吴绍海听清了,却并不回答问题,丢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她还是高烧不退?”

“你……”

“喂她喝我的血,直接喂给她,不必混药煎服,”宴云笺道,“她年纪小,体质弱,初次发作时直接饮血会少受些罪。”

吴绍海冷笑:“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这是知道怕了?”他弯下腰,凑近宴云笺耳边,“说到底,陛下因着长公主,这么多年也不算苛待你。可姜重山会怎样待你,那可就不好说了。”

宴云笺平静道:“她烧了一天,再这样下去会受不住的。若出了半点差池,姜重山未必会把账算在我一人头上。”

吴绍海站直身子:“说的不错。”

他右手慢慢向外平移,那一碗浓稠暗红的鲜血伸出伞沿外,豆大雨滴噼里啪啦落在其中,飞溅开来。吴绍海倾转手腕,碗中鲜血混着雨水倾倒在泥泞地面。

“可现在,姜小姑娘急需的鲜血没有了,还要你再割些来。”

宴云笺一言不发,沉静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