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板说完,小心翼翼地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他听说啊,你今天也在,就提出来看看能不能和你见个面?”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着年轻,但画技却相当精炼,老魏开画廊多年,自诩看人有点眼光,深知面前的人是棵摇钱树,得罪不起。当初这人找来和自己签订合约的时候,在分账条款上格外爽快,就只提出过两点,不参加画廊的活动,不公开露面,所以此刻这样问,他也有些犹豫。
对方果然皱了皱眉,“不必了吧。”
“欸,我知道你不想露面,这不是人家是真喜欢你嘛,说起来,你们也算相当有缘分,他每次来画廊,都能在所有的画里一眼挑中你的!”
燕回时摇了摇头,“他喜欢的是我的画,见画即可,就好像人吃到了一盘好吃的炒蛋,难不成还非要见一见下蛋的母鸡?还请魏老板代为感谢就好。”
“哈哈,哈哈,月先生你真幽默,” 魏老板擦了一把头顶上并不存在的汗,缓解了自己的尴尬,“那我出去和他说,你等我一会啊。”
魏老板打开门走了出去,外厅有人声随之响了起来,燕回时起初并不在意,直到一个声音落入耳中。
“这幅画,画的真好。”
“诶呀,陆先生好眼光啊,这副是月先生前几个月送来的,叫‘茧’。”
“前几个月?那我上次怎么没看到过?”
“呃,那个……之前画框磕碰了一点,啊,就一点点,送去修复了,这不,刚送回来,您就遇着了,缘分呐。”
“这画的什么玩意……黑不溜秋的,影子……彩色的,这些搞艺术的连点常识都没的吗!” 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隔着门听不真切,但依然能听出那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你不明白,”之前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他的音色明澈,穿透力很强,听起来却十分的舒缓,莫名的让人想到夏夜的星空,静的温柔。“人之一生,总有许多束缚,但即使是囿困于最绝望的黑,只要心是活的,也同样能生出最斑斓的希望。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画下这幅画的,但我能感受到很强烈的求生欲和蓬勃的生命力,我想,这位月先生,一定有着极坚强的意志。”
燕回时愣在原地,后面另一个人又嚷了什么,他却全不在意了。这幅画的创意是他在被通知好不容易才匹配上的肾源,却因为爷爷的“优先等级”不够高而不得不让给其他人时萌生出的,那天晚上,他将自己锁在画室里,把所有的愤懑,不甘和害怕尽数倾倒进这一笔浓黑的墨中。这是他们等了一年才等到的肾源,如果错过了,爷爷还等得起吗?
可他并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太久,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前,破茧的蝴蝶投下了斑斓的倒影。会有希望的,那些日子里他反复的告诉自己,他有一技之长,又有了稳定的收入,学校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只要坚持透析,拖下去,一定能熬到合适的肾源,他答应过爷爷,要做中国这一代最好的画家,爷爷还等着看他办画展呢!
送来这幅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画并不讨喜,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魏老板说了谎,哪里有什么磕碰呢,不过是因为挂在那里太久都无人问津,才被撤回到了角落里,这一次也是他坚持恳请对方再试一次,这幅画才得以重见天日,没想到,那个人却能够一眼看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心跳的很快,燕回时有些头重脚轻,他扶着桌子站立了一会,等那种激动的眩晕感过去之后,才拉开了门走了出去,一眼撞见魏老板兴高采烈地迈着大步走回来。
“哎呀月先生啊,好消息啊,那副‘茧’,卖掉了!卖掉了啊!还是那个客户,一眼就看上了,喜欢的不行!”
“我去见见他吧。”燕回时打断了他的话,魏老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但很快笑了起来,“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