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没答,却是将额头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抱着坐了会,萧倚鹤问:“……我的酒?”

“只一壶。”薛玄微点头。

他站起身,在萧倚鹤兴致勃勃的眼神中叹了口气,离开房间去取酒。

萧倚鹤捧着脸,坐回凳子上继续欣赏墙面上的流影,里面那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已经回到了人群中,跟在花车后面,白影人右手攥着一只糖人,左手掩在大袖里,与身侧玄衣相黏。

忽地人潮拥挤,白衣蓦地绊了一脚,两厢袖口卷起,露出了底下一双紧紧牵连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正美滋滋指挥着两个小人儿越靠越近,外间紧闭的小窗临风而摇,窗扇悄然无息地敞开,微凉的风息顺着茫茫夜色静静地流入。

不甚明朗的月色下,远远传来夜市散市的归家声,轱辘推行的车辙声,以及“嗖”,陡然一声风破呼啸,一袭深影刺破内外隔间的垂幔,如亘贯流星向他铮鸣而来!

杀气锋锐,掠出霜雪!

萧倚鹤眼神瞬间凌厉,温软笑意散去。他猛地拍起桌上竹筷,在对方将一管细玉抵上他心口之前,竹筷上凝出的剑意以疾雷之速,刺向来人领口。

“噗嗤”

延展的剑势余威刺穿衣领,划破皮肉!

与此同时,萧倚鹤一个踉跄,亦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喉颈,丝丝鲜血从指缝间缓慢渗出。

空气中漫开淡淡的腥甜。

萧倚鹤眼皮掀开,睫下落着一撇浓墨似的阴影,盯着闪退至幔帘之外的人影,一字一顿地道:“宁,无,致。”

月光从窗口投入那方寸之地,由下而上,照亮了一张清风明月似的脸。

宁无致皮相清淡,五官单看来并不鲜明,但糅在一起或蹙或笑,便自然生出一派柔和,如松下之风。此时他挑起血污的衣领,似对颈前伤口有些苦恼,片刻才抬头看来:“别来无恙,萧倚鹤。”

“宁师兄,”萧倚鹤望着他手里玉箫,“吃了吗?不如坐下来一块吃点?”

“……”宁无致微笑,“多谢,不饿。”

“知我”玉魄折出两人眼底一片雪亮。

萧倚鹤转起竹筷,见宁无致向侧一避,当即凄楚道:“宁师兄,不吃饭也就算了,你我多年未见,你却躲那么远,属实令人寒心啊……”

末音掷地,萧倚鹤眸中明灭一跳,猛地飞身而出。

宁无致握紧知我,招招回挡,冷冷道:“你杀不了我。”

萧倚鹤心下微讶,宁无致不擅剑法,哪怕自己是还魂而归灵元尽散,只要宁无致不以傀儡术人海战术消耗他的精力,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可眼前这个宁无致,俨然是剑术有成,即便是薛玄微在此,也未必能轻松取胜。

不轻松,却不代表不可以。

萧倚鹤盘算着,向门口瞥了一眼。

宁无致看穿他在想什么,挑开两根脆弱竹筷:“我诚然打不过薛玄微,遂早已在此间设下了隐匿声息的阵法。此时你那好师弟正蹲在灶台底下温酒,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

“不过我劝你,不要指望你那好师弟来救你。”他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笑道,“他若是真与我打起来,还不知后悔的究竟是谁。”

竹筷咔嚓飞断,萧倚鹤手中一空,还要再去摸件趁手的东西,一道气刃已经袭至眼前被迫破釜沉舟之时,“知我”却陡然一转,生硬地避开了要害。

转而徒手劈来,似要将他生擒。

萧倚鹤纵然诧异,却不及深究,他瞌睡一整日,自昨天起便未曾饮过薛玄微的血,本想着趁这机会就此戒掉,谁知遇上这种破事。

他这会儿灵元正焦渴着,难能与宁无致一直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