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向外头张望几下,又倒回来看他一夜之间长出的头发,伸手揪了揪看看是真是假:“朝闻道和我小道侣呢?”
四周温度骤降, 薛玄微脸色一沉,口吻不凉不淡:“死了。”
萧倚鹤:“……”他一瞥薛宗主神色,重新组织语言,“咳, 小朝道长和您家南荣大侄儿呢?昨天不是约好一起去逛社日吗?”
薛玄微这才面色好转,提着一份硕大的食盒踱进门来:“他们早已经结伴去了,你睡到这个时辰, 社日花车都已经游完。你再晚起一会儿, 连街上的夜市都要散了。”
“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都不叫醒我!”萧倚鹤有些失落, 转而又不满地嘀咕起来,“没义气的家伙, 看花车都不带我!”
骂过南荣恪,萧倚鹤转头看过,见他从食盒中掏出七八道菜,一一摆在桌上,几乎铺满, 都是天台山周县的时兴菜,还有两碟看起来就软糯弹牙的点心。
薛玄微扫了他一眼,觉得那两人挨骂挨得有些冤枉,“喊了,没喊醒。你困得心烦,还说便是天裂了地崩了也不要叫你起来。他们一人吃了一次闭门羹,只好自己去了。”
萧倚鹤:“…………”
他好奇问:“你头发真的假的?”
薛玄微:“假的。”
萧倚鹤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儿,看得出是灵力催生的,比以前短了一截,他摇摇头道:“啧,可惜了,昨天的大和尚滋味多美……可惜了。”
他说了两遍“可惜”,看来是真的很可惜。薛玄微吸下一口凉气,不与他计较,但重重一声拉开凳子:“过来,菜要凉了。”
萧倚鹤长叹:“唉!”
他揪着薛玄微头发玩了会,才转脸去看他打回的菜。
一早来蓬溪县时,听说社日热闹,还有半年一次的大市集和花车游街,心里盼得紧呢,谁想竟然一口气睡过了头。菜倒是好菜,还热乎着,他抄起筷子,夹了两个琥珀芋球塞进嘴里,鼓着两腮愤愤地嚼。
一道流彩自薛玄微掌心飞出,映到房间那面空旷的墙壁上,逐渐变幻出几个垂髫小童的模样,那厚实墙壁仿佛成了一张皮影大帛,“小童”们拿着娃娃和糖葫芦,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奔跑。
突然前头一个跌了一下,糖葫芦摔碎了,伤心得哇哇大哭,后面几个跑上来,交头接耳地哄了他一会。不多时,街上人影多了起来,黑压压地簇拥着一个慢吞吞的花车,花车上扮演土地公婆的挎着篮子往下丢糖。
好一副栩栩如生的花车游街图。
他眼睛盯着墙面,琥珀色的糖浆沾在嘴上也不自知,薛玄微突然凑上去:“这个喜欢?”
萧倚鹤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个栗子:“嗯,热闹。”
“还有更热闹的。”
声音骤然变近,萧倚鹤一回头,险一口嘬到他脸颊。他筷子举在半空,下意识舔了舔嘴上的甜汁儿,打了个嗝:“……什么?”
薛玄微伸出一根手指,凌空一划,只见墙影中翩跹飞出一名玄衣剑客,衣带如仙,气贯如虹,涛涛剑意旋起花车千百朵,正是“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两旁围观行人高声喝彩。
萧倚鹤拍手道了声“好”!
也心痒难耐,手中筷尖一挑,又一道流光汇入墙壁,便见从人群中一位白衣少侠猛地踏檐而出,亦抽-出腰间宝剑,势如冰雪席卷而上。
黑白双影顷刻便纠-缠起来,霜花撞着粉雾,缠旋转绕看似柔绵,实则下一刻,剑势陡变!星河震荡,两人剑锋铿锵交错,如巨浪翻天,掀出鲸吞虎噬之势!
人群仰首躲避,一阵惊呼。
一道剑浪漫天铺下,眼见黑色衣影被凌厉剑意逼至瓦沿,似乎就要这么跌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