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三公子眼中渐冷,薄唇弯折,“世子要是想找死人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勇毅侯世子呸了声,“随口说说而已,你也当真。”
诸人散尽,荣颖推开了里屋的门。
雕梁画栋的官家私宅,如今俨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衣袖捂住鼻挡住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那戏子玉体裸陈,红蜡烫伤半边手臂,下身狼藉一片,目不忍睹。
死相极为可怜,绯红的眼角湿润的水迹未王透。
世道艰恶,除了这戏子自己,也无旁的人肯为他落泪。
荣颖道,“将这尸首送进勇毅侯府中吧。”
绮玉点头,她跟荣颖已久,见惯诸多是非。
荣家的人将尸首送进勇毅侯府中,勇毅侯大怒,将世子爷几乎抽的半身不遂。
权贵人家并非在乎一个戏子的命,在乎的是给荣家留了把柄。
以后他家的女儿入宫为妃,只怕要被皇后捏死在手心。
荣家的脏污事桩桩件件经过了荣颖之手,所以他从来不会回头。
他若是回头,定然能看到身后尸横遍野,恶鬼林立。
荣家在众人期盼中长成磊落君子的荣昇已经连醉了两日。
荣颖却从不被允许肆意。
荣颖瞧着绢窗外的落雪,仿佛戴着一张假面,没有人能窥视到他另外一张脸上的神情是悲哀亦或冷漠。
人总是要死的。
可活着的人会心疼。
这永历三年的冬天,实在是漫长至极。
第九土七章赵嫣的死讯由戴高亲口告知宣帝。
他小心翼翼瞧着年轻天子俊美的轮廓,却从那副沉冷的面容中什么都窥伺不出。
只在后来听到宣帝吩咐锦衣卫将此事调查清楚时才渐放下心。
戴高与赵嫣有旧怨,而这旧怨赵嫣一概不知。
戴高在宫中有一个极喜欢的对食。
一日御前茶盏泼湿了赵嫣的衣襟,先帝勃然大怒,杖毙宫女。
赵嫣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这帐便记在了他头上。
戴高后来胆子大到去碰冷宫中的女人,甚至被刘燕卿抓到把柄,贪色之余也有对先帝的几分报复之意。
他被刘燕卿所迫在云光殿匾后寻到了起居注残页,到底不想轻易饶了赵嫣。
于是便将起居注塞回了原地,伪一份假注送进了刘府。
然而他还不知道,刘燕卿只是利用他寻到了起居注所藏的位置。
真正起居注残页早已被边牧和尚安插的宫人偷窃出宫,落在了刘燕卿手中。
刘燕卿装作欣然受骗的样子,全然将戴高蒙进鼓中。
这世上人人都会唱戏,且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宫中出去的锦衣卫在京城中询问不下土位刘府出来的大夫。
无一人说赵嫣能活过明年。
乱坟岗中的玉扳指也确出自赵嫣所佩。
一个失势的佞臣死了,官员谈及,眼中皆是鄙薄而暧昧的颜色,无一人惋叹之。
即便是崔嘉,也????不过只浑浑噩噩做一整夜陈年旧梦。
仅此而已。
笼罩在宣帝头上三年的影子自此消失。
大理寺的囚牢中年轻的帝王在赵嫣身上发泄尽了污浊恶欲。
伶仃一截细腰握在掌心一次次撕毁,瘦削漂亮的男人在他身下瑟瑟发抖。
像被折断了脊骨,罗带四散,低声哀吟。
以为是恶念的了结,谁知是恶念的开端。
如今恶念的源头没了。
肮脏的欲望随着赵嫣的死去被一同埋葬进了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