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跃动间,鹤顶红说话时,恨不能咬碎牙根:“故人已逝三百余年,你每每对镜自照之时,至亲之面,可曾入眼?”

楚空遥吃惊之色只在眼底停留了片刻。

鹤顶红和他挨得太近,泪滴在了他脸上。他冷眼,缓缓道:“原来你恨我,是为这个。”

“我说过,你不想记得的,我都替你记着。”鹤顶红放开手,踉跄着后退,脸上水痕未干,“若我再不记着,这世间,便没人记得他了。”

“那你之前……”

鹤顶红眼风如刃:“如果不是你这张脸,我就是醉死,也不会让你碰我。”

楚空遥微微启唇,最终只是一言不发盯着鹤顶红。

俄顷,鹤顶红回身之际,忽闻身后一声冷笑,接着楚空遥便如疾风一般把他推到树下,横臂抵住他喉咙,叫他动弹不得。

楚空遥一双长眸目眦欲裂:“我就是杀了他。拿我的楚氏剑,一招下去,飞红三尺远。怎么?原来你也看到了?你几时看到的?何不早些同我说说?我告诉你他死得多痛苦堂堂大渝储君,在别国大殿,被我一个九流坯子割断了喉咙,只剩皮连着骨!死在大殿上的时候,最后一声弟弟都喊不出来,干巴巴望着我,跪在我的面前,拿他的血给我祭剑!你那时在哪儿呢?你怎么不救他啊?不像现在这样义愤填膺站出来为他说话啊?!啊?!”

“啪!”

鹤顶红扬手落下一记耳光,楚空遥应声被打得别开了脸,侧颊隐约显现五指红痕。

毯子背着囡囡在一旁进退为难,只能断断续续拱头低啸。

鹤顶红麻了一条胳膊,泪迹纵横满面,喘了两口气后,抬脚便走。

楚空遥仍低着头,一场混乱已叫他衣衫凌乱,形容倾颓。

“……小鸟。”他喊了他最后一声,“你昨晚……叫的是我的名字。”

鹤顶红顿了顿脚,乜斜道:“那是你强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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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这一通,谢九楼搀着提灯回来时,毯子不知在原来闷头走了几个来回,一见二人走过来,就直着脖子叫唤,巴不得他们赶紧注意到楚空遥的异样。若不是不会说话,只怕早就把事情翻来覆去倒腾讲了几遍。

楚空遥枯坐树下,垂首不语。

谢九楼环顾四野,决定先去把鹤顶红找回来。

提灯指着卧坐在地的毯子:“让它去。”

谢九楼想了想:“也好。”

毯子得令,和提灯对了个眼神,便蹿进了夜色。

“阿九……”

树下蓦地响起一声低唤,那是谢九楼的乳名。

他不觉一愣,蹲过去,伸手拍了拍楚空遥胳膊:“怎么了?”

楚空遥的头佝得很低,低到谢九楼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搭在膝上苍白的手腕,还有碎发下密密颤抖的睫毛。

“当年……我杀了我哥,你怎么想?”

谢九楼手臂一僵,估摸着猜到了先前这二人是如何闹起来的。

他叹了口气:“楚氏剑……是邪剑。楚二,这不怪你。”

楚空遥闭上眼,彻底不再说话。

谢九楼便也不再打扰他,过去和提灯靠在了一起。

一时谢九楼不知想到什么,絮絮说道:“枯天谷的望苍海,是不平之海。每年娑婆大陆无数末路之徒为了避免死罪,都选择都流放到此,戴上镣铐,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搬,搬进海里。听说望苍海被填平之日,就是阴司黄泉泉眼重活之时。届时……无数娑婆生灵,都能保留一丝魂魄,投胎转世,再也不会落命成灰,随风而逝。”

提灯说:“假的。”

望苍海填不平,黄泉也不会再次汹涌。

谢九楼在阴司做了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