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并不知道,太子魏珩其实是竹满轩的常客。
他少年参改,一直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偶尔疲累难消,就在休沐之日出官一回,找个僻静的地方独自度过,比如窝在梅竹小庭,读一读不费脑的轶事话本。
那天也不知是谁将皇帝离京、太子代政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他刚出宫,就收到了一份精心装裱的行卷。
署名锦屏州考生秦望山。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而直接向太子行卷,就属于一件万万不可以做的事。所以其实那一天,在陆霖见到魏珩的同时,那位真正的、愚钝而莽撞的秦公子已经离开了上京。
魏珩没有展开它读一个字,更猜不到机缘巧合之下,这份极其平庸的卷稿会将一个极其不平庸的人送到他身边。
这人偷了他的吃食,偷了他的糕点,偷了他的美酒与话本,然后留下一篇令人叹为观止的奇作,以及一张大不敬的字条,上书“为君画眉”。魏珩初时有怒意,待全篇读过,便只剩动心。回宫后从废纸里捞出秦望山的原稿一对比,他即刻沦陷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场雪中相见。
陆霖急着下楼接他,顾不上绾发,也顾不上更衣,一路踏雪而来,仪容是真正的雪竹之姿。魏行对他一见钟情,只觉油滑的调戏之词从陆霖口中说出来,实在诱人得要命。他甚至主动配合,将那个笨拙、怯懦、畏畏缩缩的秦望山演得活灵活现。
至于胡太傅那儿,自然也是他递呈的文章。胡太傅惜才,愿助他一臂之力,两人稍一合计,便将陆霖捧上了杏花枝头,一夜红遍京城。
红遍京城,才好名正言顺做他的状元。
果然,陆霖从会试到殿试没有令他失望过一次,凌云的才气加上凌云的傲气,总是最易使人沉沦。
三月廿八,金榜昭告天下鸿鹊降霄汉,会元升状元,榜首“陆霖”二字是太子魏珩亲笔所书。
四日初一琼林宴,三甲进士醉饮蓬莱,彻夜笙歌。
陆霖酒量不佳,小酌几杯还能勉强应对,今晚大红的状元袍一加身,走到哪儿都被速住敬酒。他又是初出茅庐的一根小竹子,不懂拒绝,被同门连灌了三轮,眼角红润含水,脚步虚浮不稳,酒液斜洒,几乎要大失仪态。
“秦望山!”
他扶案高喊,连喊三声。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他喊的是谁。
魏珩拨开人群过来,将这酩酊大醉的状元郎揽人怀中,扶去了殿外吹风醒酒。陆霖认出他的脸来,竟痴痴地笑了,伸手到腰间摸了两把,没摸着扇子,便用手指挑起魏珩的下巴,欺近了道:“望山弟弟,我中了状元,骑马游街,春风得意,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全城的漂亮姑娘都在看我,怎么偏偏就你架子大,连着几日都不来贺喜?”
魏珩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温声哄他:“我这不是来了么?”
“那……你之前也没来,就是,就是我中会元那几日。”陆霖记仇,开始一页一页翻旧账,“我不想见旁人,只想见你,可是人人都来了,就你没来。”
魏珩解释道:“我那段时间有点忙。”
“你都落第了,有什么可忙的?”陆霖不悦,额头对额头“哐当”一声撞了过去,“一派胡言!”
魏珩给他这么牛顶角似的一撞逗乐了,笑道:“不是说好从此就跟了陆兄么,我自然是忙着给自己置办嫁妆去了。”
“这样啊……”陆霖醉眼蒙胧,信以为真,“那,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嫁了吧?”
魏珩顿时笑得更厉害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陆霖想把两件好事凑作堆,来一场双喜临门,他求之不得。何况这一身红艳艳的状元袍,还真像极了华丽的锦绣嫁衣。
魏珩命人抬来肩與,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