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露面,春雨便问:“怎么睡睡又起来了?”
“帐子里有蚊子,还不止一个。”芹官向锦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锦儿答说:“春雨跟我借个拜盒,我特为替她送了来。”
“喔,”芹官便问春雨:“借拜盒干嘛?咱们自己不是有两三个?”
春雨有点生气,很想顶他一句;话到口边,蓦地里省悟,便改了和缓的口气答说:“咱们的拜盒,不能上锁?我得找个有锁的拜盒。”
尽管她的态度改变得快,却仍瞒不过锦儿;便知趣地起身说道:“不早了,我该走了。”
“怎么?”芹官笑道:“早知道我一来你就要走;倒不如不来,免得杀风景。”
“那里,本就该走了。你看,都快三更天了,”说着,锦儿匆匆起身:“明儿见!”
春雨送走了锦儿,回来便埋怨芹官:“我不跟你说过,我得找个有锁的拜盒?”
芹官楞了一下,定神细想,果然有这回事。春雨有个表姊出阁,嫁的是个暴发户;春雨与她的婶母、嫂子全要去喝喜酒,要借几样插戴,妆点门面。春雨颇有几件首饰,得找个拜盒装了去。寻常拜盒,只有搭扣,不够谨密;唯独锦儿有个拜盒,可以加锁,特意借了来用。这件事他记得春雨跟他说过的。
“我一时记不得了。”芹官看她脸色不悦,便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生气吗?”
“哼!”春雨冷笑,“你全不把我的事搁在心上,我又那里敢生气!当着锦儿我都把气忍下去了,这会又何必跟你生气?”
“当着锦儿?”芹官诧异,“你刚才就生了一回气了,那来这么大的气?”
一听这话,春雨就不但生气,直是大怒!为了芹官问一句“借拜盒干嘛?”春雨恼他记性不好,细细说过的话,竟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不愿发作,是怕传出让人笑话――都道芹官让春雨收服了,百依百顺,好得不得了;其实都是骗人的话!芹官根本就不问春雨的事;说芹官如何体贴驯顺,无非春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如今听他的话,不但证明他对她漠不关心,丝毫不能体会她的苦心深意,而且隐隐然在责她爱使小性子!这几年一片心血全在他身上,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结果,真是把心寒透了!
转念到此,眼眶一阵发热却不愿在芹官面前掉泪:一掉泪即是示弱,为芹官留下了一个话柄,以后再想收服他,便不容易。因此,掉头就走;一进了后房,还怕芹官跟了进来,“蓬”地一声,将房门带上。
在芹官看,这竟是绝裾而去,不觉大怒,很想破门而入,问个清楚;转念一想,闹了起来,就占上风,又有什么意思?何况,也未见得能占上风。
这一泄气,自是心灰意懒,一个人回到卧房,倒想如有些人所说的,丫头们一生闷气就“上床睡觉”;无奈帐子里有蚊子,就只好在灯下枯坐了。
那面春雨一个人淌了几滴眼泪,又静坐了一会,心境渐渐平和;自然就会不放心芹官,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于是悄悄移步,推开芹官的房门一看,只见他坐着发楞。
这也不算意外,帐子里有蚊子,他自然不会睡;这样一想,不觉歉然。便先取把蒲扇,打开珍珠罗的帐门,从里往外扇了一阵,估量不会再有蚊子了,方始喊道:“来睡吧!”
“我不困。”
是在赌气。春雨心想;此时不宜跟他辩理,也不必固劝,只说一句:“那就再坐一会,或者看看书。”
一面说,一面替他斟了茶;看驱蚊的艾绳快烧完了,又续上一根。心里寻思,得找个题目才能留下;凝神想了一下,记起一件事来了。
“啊!有震二奶奶送来的荔枝!”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