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曹俯面无表情地答说;停了一下,又加一句:“棠官多亏她照应。”

由棠官谈到芹官;太福晋跟曹俯的意见相同,都认为曹老太太去世,对娇生惯养的芹官来说,未始非福。不过太福晋亦不以曹俯的管教过严为然,劝他不要逼得太紧。

“男孩子总是男孩子!不放出中门,成天在丫头堆里混,固然不是回事;若是硬关在书房里,弄成个书呆子样,也不妥当。而况芹官的性情,是关不住的;逼得太紧,见了书就怕,反倒不好了。”

“大姊说得是!我自己也觉得过去的法子,总有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以芹官的资质,早该有点儿成就了。”

“你说的成就是什么?”太福晋问说:“十二三岁的孩子,你要他如何成就?”

对这位“大姊”,曹俯亦是从小敬而且畏,如今听她咄咄逼人的词锋,不免觉得窘迫。就在这时候,听得院子里传呼:“大爷来了!”

“大爷”即是指平郡王福彭。虽为晚辈,毕竟是亲藩;曹俯便先站了起来,朝玻璃窗外望了去。

绕回廊而来的福彭,已经换了便衣,蓝袍黑褂,腰上系一条杏黄绸带;戴一顶拿红宝石作帽结,帽檐上镶一块碧玉的宁缎帽。长眉入鬓、面白如玉;潇洒之中透着一股英气,在那班翩翩浊世的少年王公中,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等门帘掀开,一照了面,曹俯先开口招呼;只叫一声:“殿下!”

“四舅!请坐。”福彭转脸含笑说道:“娘跟四舅已聊了一会儿了?”

“聊了好一会了。”太福晋问道:“你跟怡王见了面没有?”

“见了。”福彭转回脸来,“四舅中午有应酬没有?”

“没有。”

“那就在这里便饭。”

“是。”

“你跟四舅到书房里谈去吧!”太福晋接下来问:“饭开在什么地方?”

“回头陪娘一块儿吃吧。”

“也好!谈完了你们就进来。”

于是曹俯起身,让福彭先走。到得书房里,福彭的脸色就比较严肃了。而且是站着说话。

“怡王要我跟四舅说,凡事安静,切忌张皇;绝不可自扰。”

可以想像得到,他是将“庸人”二字略去了。曹俯不知此话从何而来,楞了一下答说:“怡王这话,自是有所指的。想来还有明示。”

福彭深深看了他一眼,“四舅没有把细软寄到什么去?”他问。

“没有!决没有。”曹俯斩钉截铁地答说。

“喔!”福彭想了一下又问:“会不会是通声干的事?”

“也不会。”曹俯答说:“通声的为人,都在殿下洞鉴之中。上用褂子掉色,我很不安;通声却看得不在乎,说是大不了罚俸。我还责备他,当差岂可如此?殿下请想,他是这种态度,那里就会防着严谴,暗中转移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