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又好笑、又烦恼地在那里盘算齐妈的去留时,老刘回来覆命,说朱实听得有曹家的人来,颇为高兴,他今夜何时回家,无法确定;且先把客留下来再说。好在李煦到易州去了,现成的空铺,并不费事。

“不!”碧文毫不考虑地说,“不必留客人在家住。”紧接着又叮嘱:“大爷的话,你也不必跟客人提起。”

“是!我明白。”

到得开饭,碧文只让老刘向曹世隆致意,自己并不出来相陪。一般的规矩原是如此,碧文也不算失礼;不过曹世隆不免纳闷,觉得女主人似乎前热后冷,却想不出是何道理。

直到吃完喝茶时,碧文才又出来敷衍了一阵;曹世隆自觉无趣,起身告辞,碧文说了一句:“明天再请过来。”自己先走到堂屋门口,等着送客。

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朱实兴匆匆地赶了回来;进四合院看堂屋漆黑,微觉诧异;穿过天井向迎出来的碧文问道:“世隆呢?”

“回客栈去了。”

“怎么?他不愿住咱们这里。”

碧文不答,往回走入卧室;等朱实跟了进来,才低声说道:“我没有留他。”

“为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笑话,有咱们家那样的老妈子,就有那样的客人,一见了面,有说有笑,倒像前世结下的缘分。”碧文将她的所见所闻,细细地说了给丈夫听。

“难怪你不留他。”朱实问道:“他进京来干什么?”

“四老爷跟震二爷,派他来看看大舅太爷。另外有没有别的事,可就不知道了。”

“你没有问他?”

“我懒得问。”

“难得有南京的人来――。”朱实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不是我故意慢客。你对曹家的人好,我也有面子;再说留他在这里住,也不费什么事,我又何乐不为?实在是,我觉得他有点可怕!”

“可怕?”

“是的。”碧文忧心忡忡,“我真怕会出事;尤其是想到季姨娘。”

“我,”朱实大感困惑,“我真不懂你说的什么?”

“但愿我是瞎担心,”碧文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本说有首和四阿哥的诗,要跟我商量;后来叫人出来说:心情不好,明天再琢磨吧!后来我才知道,是老王爷又犯脾气了;为了有人孝敬老王爷两千银子,王爷说应该退回才是。爷儿俩争了几句;老王爷一赌气,拿起银锞子往外扔,把个金鱼缸都砸碎。”

“真是!”碧文也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朱实不作声;只说:“倒杯药酒我喝!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到客栈里去看他。”

碧文便将朱实每晚临睡前照例要喝的药酒,倒了一杯来;另外用一只三格果盘,装了些松仁、橄榄、肉脯供他下酒。接着便去铺好了床;自己坐到梳妆台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