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想不到。你怎么找了来的?”

“我先到张家湾,他们告诉我,你住在西单二条胡同西口,法相庵对面,问了两家才问到。”曹世隆又问:“五爷呢?”

“上王府去了。”

“喔,这里离石驸马街不远。”

“隆官,你住在那里?”碧文说道:“里面坐吧!”

“我住在顺治门外上斜街三元栈。”曹世隆一面走、一面问:“大舅太爷住在那儿?”

这时已到了客厅,碧文招呼客人落座;亲手去倒了茶来。曹世隆便又道明了进京是专为来慰问李煦的。

“不巧,昨天上易州去了。他一个人,年纪大了,不能没有人照应,我就请他住在这儿。”

“怎么?”曹世隆问:“鼎大爷呢?”

可说之事正多,碧文却先须作款客的安排,最要紧的是,先要派老刘到王府去问朱实,什么时候可以到家?因为曹世隆虽非曹家的“正主儿”,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须当做自己人看待,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朱实早归,自不必言,即或要晚一点回来,也还不要紧,就怕这天住在王府,那就只好早早开饭,尽了做主人的心意,然后早早送他回客栈,到得明天朱实回家,再作道理。

“京城里可跟咱们在南京大不一样。”碧文诉说她的感受,“在南京,每天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该预备上床了,就像刻了模孔似地,天天如此;这里可就没有准了,有时候回来得早,有时候回来得迟,有时候说王爷天不亮得上朝,有个什么奏摺要赶出来,当面递给皇上;就得大半夜不睡,等王爷进了宫才能回家。等门常常要等到五更天。”

曹世隆笑道:“那不正好赶上热被窝?”

一听这话,碧文便不作声;心里警惕,在曹家有时候听季姨娘在说,似乎震二奶奶跟隆官不干不净。想想应该是不会有的事;大概就因为他爱说这种不庄重的话之故。

这样默不作声,僵在那里,当然不好;碧文索性起身说道:“隆官请坐一坐;我到厨房里看看去。”

碧文只用了两个人,一个是门房兼打杂的老刘;一个是来自三河县的齐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碧文看她一双眼睛不大正派,只以做得一手好菜,就将她留下来了。

“大奶奶,”齐妈正在剁肉;暂时住了手问:“来的这位爷,吃得来面食吗?”

“怎么吃不来?”

“我以为跟老爷一样,不爱面食,能吃就好,我烙几个盒子吧!”

“对了,早点开饭。”碧文定了主意,“有点费工夫的菜,不必做了;去叫个‘盒子菜’,把王府送的南酒开一坛,喝完酒,做个什么汤吃烙盒子。好让客人早一点儿回客栈。”

“这一说,我可省事了。不过天气热了,有些作料搁到明天,变了味也可惜。”

“不要紧!回头慢慢儿做出来,不动筷子就不会坏。”

“说得是!”齐妈将她那双不正派的吊梢眼,瞟了碧文一下,“大奶奶心思真快,又是赛观音的模样儿;怪不得老爷一回家,就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

“啐!”碧文微微呵斥,“那来的那么多废话。”

齐妈笑笑不作声;碧文却有些踌躇,事情交代完了,没有再留在厨房里的必要,但又不想到客厅上去陪曹世隆。想了一下,有了个计较。

“我来剁肉;你去叫盒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