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白希派成福先来通知。交代已毕,成福连坐都不坐,随即辞去;因为隆科多果然要来访李绅,白希决定仍旧派他领路,所以要赶回去待命。
送客出了门,李绅坐在南炕上发楞,心里有种异样的兴奋和不安;一直盘旋在心里的一个念头是:隆科多缘何下顾?
“二爷,”魏大姊从东间走来问道:“你见不见这位贵人?”
“怎么不见?”李绅愕然反问。
“我看你躲开的好!君子明哲保身;这么一位大人物来,不会替你带来什么好处。”魏大姊停了一下又说:“当然,有些人会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不是那样的人吧?”
“啊!”李绅大为失悔,“你说得一点不错;刚才我怎么没有想到?不然,当时就可以托成佐领回覆挡驾。”
“现在也还来得及;追上去跟他说。”
“不行!”李绅摇摇头,“他那匹‘乌云盖雪’是营盘里有名的快马。”
“那么,你就躲开。回头我来对付。”
李绅不答;左思右想,总觉得隆科多此来,一定会有几句要紧话说,不听一听可能终身遗憾。
但对魏大姊却另有理由,“除非事先说明白,临时躲开,变成有意慢客。”他说,“就算我不怕得罪贵人;迁怒到副都统,教我怎么对得起他?”
魏大姊叹口气,“怪我!”她说,“我当时闯出来插句嘴就好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把我叫进去告诉我。”李绅紧接着又说,“其实,入境从俗;本地向来内眷不避外客,以后有客来,你用不着再躲到里面。”
魏大姊没有表示,管自己动手收拾屋子――宁古塔的房屋,大小不等,格局是一样的,进门南、西、北三面接绕设炕,每一面长约三丈、阔为六尺;墙厚三尺有余,涂上本地所产的细白瓷土,滑不留手。炕上铺炕芦席;席上铺大红毡条,西、南两面开窗;箱笼被褥都置在西北角,因为南炕是客座,理宜洁净。
为了接待贵客,魏大姊特为取出平金红缎的桌围,系在炕桌上;又叫小福儿生起一个火盆,坐一壶水在上面,将她辛苦带来,平时舍不得用的一套细瓷茶具也取了出来待客。
“八个茶杯,只剩下三个了;还好,壶嘴不缺。”魏大姊又埋怨着说,“去年曹家托人带来两斤西测龙井;我说留一点儿待客,你不肯,真正辜负了我这套景德镇的瓷器。”
一面说,一面从做奶茶用的砖茶上劈下一块,搓散了置入壶中,兑上开水;焖了一会,倒出一杯来递给李绅。
“怎么样?”她问,“还能喝吗?”
李绅喝了一口,苦着脸说:“又涩又苦,一点香味都没有。”
“要香味容易。”魏大姊又问:“要不要备酒?”
“备点酒菜好了。”李绅答说,“如果来得晚了,衙门里自然会送酒来。”
果然,到得申牌时分,白希派人送了一大锡壶的“二锅头”来;食盒中是一个攒盘;一个火锅。但珍贵的却是一盘白面馒头;麦粉跟稻米,来自远在七百里外的高丽会宁府,而且每年只得十月间才准去采办一次,所以只有宴客时,才蒸馒头、煮白米稀饭。
“来了,来了!”小福儿奔进来说,“是成佐领带来的。”
于是一家都紧张了;李绅这时才想起一件事,“要不要穿马褂?”他问。
虽在二月里,宁古塔仍非重裘不暖;两件皮袍子穿在身上,臃肿不堪,马褂根本就穿不上去,“你这不是白问?”魏大姐答说,“而且马褂也不知在那个箱子里?要么穿貂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