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回来,自然要跟大舅太爷请安的。”

“不敢当、不敢当!碧文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

碧文笑笑不答,掀开门帘走了。

李煦在苏州住了三十年,习于吴中的饮食;一看那碗油光闪亮的栗子红炖肉;再闻到那种甜津津的香味,不由得喉头???┯猩?,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看我馋得这样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几次做梦;梦见陆稿荐的酱汁肉。今天,总算又尝到苏州口味了。”李煦又说:“我看你也就在这里吃吧,一面吃、一面聊。碧文姑娘,遇见你;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也有好多话要问你。”

“是!我也跟大舅太爷一样。”说着,碧文便走过来替李煦斟酒。

“你别客气,请坐下来。”李煦便喊:“顺姐,你替朱太太拿副杯筷来。”

“我自己来。”碧文放下酒壶回身握着顺姐的手说:“我叫碧文。你叫我碧文姊姊好了。”

顺姐无以为答;只是憨笑着。她是一张圆脸,这一笑越发显得稚气,碧文忍不住在她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去找碗筷。

原来曹俯上年进京,听平郡王福彭谈起,府中虽有几个幕友,文字却都平常,加以都是上一辈手里的人,相处不免拘束。有心想在京中物色一两个笔下清通、仪容俊雅的幕友,却难得其选;而且当今皇帝,对诸门下,进用新人,颇为在意,亦不敢造次。因而托了曹俯,说是江南文物之邦,倘有这等寒士,愿意投靠的,不妨悄悄送进京去。

及至曹俯奔丧回南,百日已过,哀痛稍杀,与曹震谈起此事;曹震又与妻子商量,震二奶奶立刻就有主意。

“不现成有个人在那里;朱先生。”

曹震心想,朱实年方三十,文字、仪容都很过得去;而且口齿便给,杂学懂得又多,去当少年郡王的幕友清客,再适当不过。只是芹官的学业怎么办呢?

“不会另找?”震二奶奶说,“四老爷本嫌朱先生教得不严。”

“教得不严的话不必说,说了倒像嫌他不好,要想法子把他送走。”

“何劳你说?”震二奶奶慢条厮理地说,“我还另有个算计,要把朱先生一颗心捆得死死地,教他忘不了咱们家。”

“是啊!”曹震开始发觉举荐朱实到平郡王门下,有一样绝大的好处,“自从雍正元年那道上谕,不准京内外官员在诸王门下行走以后;四叔每趟进京,也不过能见郡王两三次,而且有些体己话也不能说。如果有朱先生在那里,往来传话,遇事关照,益处可是太多了。不过,要他忘不了咱们家,可就得看他自己的良心了。”

“啊!”曹震明白了,“你是说把碧文给朱先生做偏房?”

“现在是偏房,要不了一年就会扶正;前儿我听人说,朱师母已经不能下床了。”震二奶奶起身说道:“我先跟太太说去;说好了,你跟朱先生去谈;都谈妥了,告诉四老爷一声就是了。”

从曹老太太一死。中门以内,名为马夫人作主,其实都托付了震二奶奶。马夫人唯一关心的,只是芹官的学业,所以听说举荐朱先生进京,便有些答应不下;因为他们师徒极其相得,马夫人也看得出来,芹官已不像从前那样见了书本就怕;如果换一位老师,不甚投缘,又当如何?

“这我也想过。”震二奶奶答说,“芹官读书上进,还不是为了将来?说实话,如今咱家只靠郡王照应了;芹官是朱先生教过的,情分格外不同,将来有他在郡王面前说话,还怕芹官没有好差使?至于另外请先生,不妨多找几位挑一挑;不能说这么大一个南京城,就找不出一个能跟芹官合得来的教书先生,倒是郡王那里要个人,不见得就能觅到像朱先生那样的;就算觅到了,跟咱们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