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高大围墙之外,已隐隐传来鸣锣喝道之声,料想是吴知县来了。魏剥皮久任州县,设身处地想了一会,心中突然一动,不觉一喜,自以为还有败中取胜的妙着。

原来出了命案,不管他杀还是自杀,例须报官相验,若是有身分的人家,因为骨肉不和、或者其他原因,有人轻生,什九隐瞒不报;即或惊动官府,亦每每拦舆请求免验。倘为妇女,更不待言。因此,吴知县此来,可以想像得到,决未带了仵作来,这样,就留了下一个极大的漏洞。

照何谨所说,吴知县是特别来看他的;如果到曹家一下了轿,直接来看他,助曹家指尸索诈,提出任何要求;不妨暂且允诺,事后很可以翻案。因为应验尸而不验,真相未明,何得说他逼迫震二奶奶?这便是吴知县留下的一个漏洞;抓住了足资防卫。

这样想着,不由得侧耳静听;期待着墙外锣声歇处,花厅外人声渐起,行客拜坐客,会有吴知县出现;那知声息杳然,可想而知的,吴知县已跟曹俯见面了。

事实上不但曹俯;吴知县还见到两眼已哭肿了的曹震,他是真正的苦主,一见吴知县便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眼泪汪汪地说:“求父母官替拙荆伸冤。”

“言重、言重!”吴知县急忙逊避,拱着手说:“世兄,快请起来,有话慢慢说。”

这时何诚已以“抱告”的身分,跪递一张禀帖,口中说道:“我家少主母为时势所逼,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请大老爷免予相验。”

“自然,自然!”吴知县亲手接了禀帖,转交随从的刑房书办,复又问道:“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便等于问苦主的供了;曹震答说:“拙荆性情刚烈,是拔刀自刎的。”

“喔,伤在那里?”

“左胸、致命的地方。”

“一刀毙命?”

“是的。只有一刀。”

“纤弱女流,能一刀自裁,真正刚烈。”吴知县试探般问道:“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瞻仰一下少夫人的遗容?”

曹震犹在沉吟;曹俯到底在官场上久些,知道是知县在公事上老到,脚步站得很稳,当即答说:“理当请贵县眼视明白。”

说着,自己引路,曹震后随,曲曲折折地走向萱荣堂;吴嬷嬷早已先一步传达信息。季姨娘、邹姨娘、锦儿、秋月及其他年长的丫头、年轻的仆妇,尽皆回避,由吴嬷嬷领路。直入内室。

这时震二奶奶陈尸的那间后房,家具都已移走,几乎成了一间空屋;震二奶奶依旧躺在血泊之中,血已凝成暗红色;头旁一对明晃晃的白烛;脚边一盏一束灯蕊的油灯,直照泉台;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不断烧锡箔;震二奶奶的身子却看不到,已用一幅白布遮住;白布上自然染了血迹,有一处隆起的地方,当然就是利刃入胸之处。

吴嬷嬷还待上前揭起白布,吴知县急忙摇手说道:“不必,不必!”转身又对曹俯说道:“赶紧料理吧!少夫人实在死得好惨;不能再让她这样冰冷地躺在地上了。”

此言一出,隔房嗷然一声;季姨娘首先哭了出来,顿时一片举哀之声,曹震不由得又垂泪了。

“祸起不测,只有求老父母作主。”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说着,吴知县左右望了一下。

这是要找个清静地方密谈的暗示;曹俯便向何诚说道:“你看,请吴大老爷那里歇足待茶。”

何诚未及答言;秋月从隔室闪了出来,先福一福行了礼,方始说道:“在老太太起坐的那间屋子里,已经备下茶了。”

“这是,”曹俯特为替吴知县引见,“先母生前边极得力的一个人,名叫秋月。”

听得这一说,秋月重新给客人行了礼;吴知县叫一声:“秋月姑娘!”深深打量了她一眼,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