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夏云便去搬了马夫人的镜箱来,替绣春梳头;芹官却悄悄溜了出去,找到王达臣,私下说了经过。王达臣喜不可言;拿钱让他的伙计去买一坛洋河高梁,打算着为绣春还俗而谋一醉。

※※※

两人到上灯时分才回来,进了院子分手,一个到北屋;一个到南屋。

到北屋的是夏云,脸色落寞,微带沮丧;芹官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莫非真的算她是姑子命?”

“不是,绣春没有算她自己。”

“那么是算谁呢?”

“她替震二奶奶算了命。”

“喔,”马夫人关心了:“说震二奶奶的命怎么样?”

“我也不大懂。绣春跟云龙子说的仿佛是‘行话’;我问绣春,她说震二奶奶的流年很不好。”

这下马夫人更关切了,“绣春呢?”她问。

“去换衣服去了。”

“你看看去!叫她来,我得问问她。”

不一会绣春来了,手里握着那支镶金的珊瑚簪子,进门叫了一声∶“太太!”便往里屋走,自然是将那支簪子放回原处。

“绣春,不忙!”马夫人唤住她说∶“震二奶奶的流年怎么样?”

“不大好。”

“怎么样的不大好?是有病痛呢;还是破财什么的?”

这一问,绣春的脸色越发阴郁了,“震二奶奶的八字是‘伤官格’,今年走官运。”她说∶“所以不好。”

“这我就不懂了。”芹官发问∶“何以走官运不好;倒是走墓库运才好?”

“不是这么说,伤官不能见官;命书上有句话,‘伤者见官,其祸百端。’更坏的是,今年戊申;震二奶奶的‘大运’正好也是戊申。云龙子说∶这叫‘岁运并临’好的格外好;凶也就格外凶。”

于是马夫人与芹官,都忧形于色了,“凶到怎么样一个地步;云龙子说了没有?”马夫人问。

“他不肯说。”

“为什么呢?”

绣春不答,却有泫然欲涕的模样;那就不问亦可知了。马夫人既惊且忧;芹官却在惊忧中有安慰,看绣春这样子,故主情深,对震二奶奶的怨恨,涣然冰释了。

“我倒没有想到,”芹官有些困惑地,“你居然通子午之术。”

“那里谈得到通?不过因为命苦,想修修来世;也看过一两部命书,似懂非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