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独锦儿,连震二奶奶都成了大家赞叹戏谑的对象。人人都说这穿法有趣;芹官更为激赏,下了八个字的考语:“各尽其妙,两全其美。”

但到底是红裙绿袄好,还是绿裙红袄好,却无定论,有的说暗花的红袄,配上墨绿百蝶裙,显得格外俏皮;有的说要墨绿袄才压得住红裙。正当争论得热闹时,马夫人来了。

“倒像姊妹。”

这句话才说中了震二奶奶的本心;她就是要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锦儿当然也知道她的本心;是刻意笼络,不觉油然而生感激之心,前两天所感到的委屈,早就消失无余了。

“太太倒看,”芹官问道:“是上红下绿的好,还是上绿下红的好?”

知子莫若母,晓然他问的是颜色搭配;便答一句:“都好。”

其实,马夫人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芹官是要冲淡锦儿未能着红裙的委屈,有意加强了语气说:“自然是墨绿裙子好看。‘裙拖六幅湘江水’,红裙就没有这样的韵致了。”

“小哥这话不通,”棠官挤出来拍着手笑:“那有墨绿色的江水?”

“又来混说了!”季姨娘喝道:“黑水洋的水还黑的呢!”

接着一巴掌拍在棠官头上,下手极重;打得他晕头转向,拉长了脸,快掉眼泪了。

“姨娘你也真是!”震二奶奶赶紧一把拉过棠官,搂在怀里,一面替他揉脑袋,一面埋怨,“说说笑笑怕什么?又何犯着使劲打他。”

不说还好,一说让棠官忍不住了。原来他常听季姨娘说震二奶奶偏心;对棠官从无半点关怀之心。如今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本就委屈得要哭,再加上一种出自心底的感激,不觉涕零,豆大的眼泪一半掉了在震二奶奶的衣襟上。

“你作――!”季姨娘一个“死”字没有出口,让夏云及时将她的嘴捂住了。

“好了,好了!你请过来;替太太陪陪客。”夏云拉着她去陪后街上的几个本家太太。

“亏得是墨绿的,眼泪掉在上面也不显。”芹官又用微显威严的声音的说:“别哭了!锦姨娘的好日子。”

听得这一说,棠官立即收泪;轻轻挣脱出来,不安地说:“二嫂子,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没有?”

“不相干,快去擦擦脸;一会就见礼了。”

正提到见礼,只听秋月笑:“新郎倌来了。”

果然,外面一片招呼“震二爷”的声音。芹官和棠官便一起迎了出去;是预先教好了的礼节,兄弟俩双双请安,异口同声说一句:“给二哥道贺。”

曹震一手一个将他们搀了起来,“回头你们是里面喝酒;还是跟我们在外头玩?”曹震接着又说:“扬州的郭猫儿,正好在南京,我把他找来了。”

郭猫儿善口技;棠官曾听过一回,以为天下之奇,莫过于此;所以一听曹震的话,大声答说:“我跟二哥在外头玩。”

“轻一点儿!”芹官警告:“回头又挨骂。”

棠官吐一吐舌头,躲了开去;于是曹震进入堂屋,先咳嗽一声,才进了西面屋子,首先向马夫人招呼;接着跟几个本家寒暄;也问了季姨娘与邹姨娘的好。然后转入里屋,顿觉脂香鬓影,目眩神迷了。

“震二爷,”吴嬷嬷倚老卖老地笑道:“真正该给你道喜;这么一对大美人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