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但不会,反比我自己插戴,更觉得光采。”震二奶奶眼望着空中,仿佛已看到锦儿所说的那种情形;既向往又欣慰地说:“大家都说只有芹官的新娘子才配戴这么好的东西;再又打听,说是我给的,你想,那一传开去,不是我十足的面子?”
这是将一片爱心都付与芹官和他的未来尚不知妍媸的妻子了!芹官不觉一阵心酸,眼眶发热,急忙扭转头去,不愿让人发现他在掉泪。
秋月亦颇感动;她自以为对芹官也是够好的了,但比起震二奶奶来,还是差着一截。心想,除了故世的曹老太太以外,这个世界上真是想把一颗心掏给芹官的,只怕只有她一个;连马夫人都算不上。
“你们看,”锦儿笑道:“咱们二奶奶就是好面子。”
“本来嘛!人活着就是为了面子;也只有面子,才值得拚命去挣。你说享福吧,那还有过于皇上的?可是,一顿饭一百二十样菜,常时没有下筷子的地方;就算胃口好,也不能拿一百二十样菜都尝到。至于穿衣服,最尊贵的玄狐褂子,总也只能穿一件;还能穿两件吗?唯有自己的面子,是没有止境的,要多大,有多大!全在你自己,别人占不了你的;能让人占的面子,纵好有限。我总要把面子挣回来――。”
一听震二奶奶又要发牢骚,说曹震将她弄得灰头土脸;秋月便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震二奶奶这番‘面子论’,实在是闻所未闻。好了,”她问锦儿说:“你说请我吃消夜,就摆出来吧!”
“不等等夏云跟冬雪?”
“喔!”锦儿答说:“我倒忘了说了,冬雪闹牙疼;夏云要替棠官理东西,还有好些话跟季姨娘说。都不能来了。”
“那就摆桌吧!”
“桌子早摆好了!”一个小丫头在门帘外接嘴。
“请吧!”锦儿向芹官招手,“可没有好东西请你;只有一样火方煨的鱼翅,火候是一定够了;那块火方,是开了五条腿才挑出来的。反正,不吃也是白不吃;莫非便宜――。”
锦儿说得口滑,差点将反正要抄家了,一切籍没,食料亦不会例外,与其便宜了那些胥吏,不如自己享用的意思漏了出来。幸亏芹官不曾注意,但仍遭了震二奶奶狠狠的一个白眼。
“你们请吧!”秋月向锦儿说道:“我得帮震二奶奶把东西收了起来。”
锦儿会意,她是有话跟震二奶奶说;便陪着芹官先走,顺手将房门也带上了
“震二奶奶,”私月低声说道:“你这样子待芹官,让他心里不安;依我说,你留几样自己戴。”
震二奶奶摇摇头说:“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如果仍旧是我当家,一定克着大家过日子,好重新把这个家兴了起来。你想,到那时候,我能把这些东西戴出来吗?”
听她说得有理,秋月便不再劝;只是将她原来就要交代的话说了出来:“老太太给芹官的东西,从上次看过一遍以后,一直在我那里。这一回我得请太太点明了,带到京里;这八样首饰,我亦是交给太太。回头我去写两份清单,一份跟东西在一起;一份送过来。”
“开什么清单?知道有这回事就是了。”
这是无须争辩的事;秋月不再作声,将首饰一样一样包好,先交震二奶奶收藏妥当,方始相偕到了堂屋里,只见芹官与锦儿都站在那里等着。
“咱们怎么坐?”锦儿问说。
“自然是各霸一方。”
“不!”秋月紧接着震二奶奶的话说:“我在一边坐好了。”
“这个时候,还拘束什么?”震二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坐吧!我还有好些话跟你说。”
等坐定了,正在斟酒;小丫头盛上鱼翅来,一人一饭碗,碗中稠稠地,只得红黄两色,另外有一盘现烫的碧绿油菜,芹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