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说法呢?说外老太太得重病,来势不轻;想太太想得要命;外孙子也没有见过。舅老爷派专差送信来,请太太带着芹官赶进京去见一面;晚一步,只怕送终都不能够。”
这个说法,一面为马夫人进京找了非常充足的理由;一面也可以消释全家上下,因为京差星夜送信而引起的惊疑。锦儿与秋月都心领神会,深深点头。
“我还在想,”震二奶奶又说,“甚至连太太面前都这么说,索性瞒到底。”
“那不好!”秋月接口,“外老太太八十多了,虽是嫡母;跟太太的感情一向是好的,听得这些话,不就急坏了?”
“太太面前不能瞒。”锦儿也不赞成,“不过,芹官倒是不让他知道真相的好。”
“好吧!就照你们的意思。”震二奶奶看着锦儿说,“你吃完了,把咱们商量好了的主意,去告诉二爷,看他还有什么话?”
锦儿点点头,吃完一碗烫饭,搁下筷子就走了。
这时震二奶奶起身去开了红木大柜,东寻西找,口中不断在自语:“咦!会搁到那儿去了呢?”
秋月忍不住问道:“震二奶奶,你倒是找什么呀?”
一语未毕,听她欢然说道:“在这儿了!”随即见她探身进去,不知从那个角落中找出来一个瓶子。
瓶子是水晶的,高约尺许;一望而知是瓶药酒。秋月知道它的来历;是先帝所御赐,用老山人参、茯苓、黄术等等药料、浸泡天主教士进献的陈年白酒,真正“上用”,与寻常赏人的药酒不同。曹寅去世时,还剩下三瓶;那年李煦来看曹老太太,喝了两瓶,剩下一瓶,让震二奶奶要了来,一直舍不得喝,说是她的“一宝”。
“怎么?你宝贝都不要了?”
“家都破了,还留着这个干什么?”震二奶奶突然住手,“今天还是不能喝。过一天给老太太除灵;先上了供,大家‘散福’。”
听得“除灵”二字,秋月格外关心;不过察言观色,已知震二奶奶对应付这场倾家的灾难,有全盘的打算,所以并不急着动问。
震二奶奶将药酒仍旧送回柜子,走回来说道:“秋月,如今内里真要靠我们三个了。其实锦儿只能算我的帮手;真正要挑这副担子的,只你我两个。”秋月颇有负荷不胜之感,急忙说道:“震二奶奶,你太抬举我了――”
“你不必客气。”震二奶奶抢着说:“可也不必怕;这副担子当然也要让你挑得动。刚才我细想过了,事情也还不至于糟得不可收拾。咱们家跟大舅太爷的情形不同;大舅太爷是跟八阿哥、九阿哥都有往来,当今皇上早就讨厌他了。四老爷为人忠厚老实,皇上也知道的;如今不过闹了亏空,办事也不怎么漂亮。亏空好得有几万银子已经先补进去了;抄家就来抄好了,把亏空补完,自然没事。”
听她说得在理,而且语气又是从容坚定,秋月不觉愁怀一宽;肩上的也就不太觉得沉重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别让太太受惊;芹官是咱们家一颗苗,将来长成大树,让全家遮荫,都指望着他,当然也要格外看住。这件事我托你跟太太去说:该挑什么人跟了去?该带什么东西?你跟太太商量好了,就算定规了。”震二奶奶紧接着又说:“太太只怕要你跟了去;我可得把你留下。”
“我明白,我不走!不过太太的私房,现银虽没有,东西也不少,光是大毛衣服就有上十口箱子,这要带了去,不惹眼吗?”
“不但惹眼,路上还怕遭抢。”震二奶奶紧接着说:“我要托你去跟太太说的道理,就在这里。”
秋月点点头;明知道是桩不好办的差使,也只得硬了头皮答应下来。
“第二件,是务必不能惹出闲是闲非来。”震二奶奶又说:“咱们破家不要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