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够,震二爷,你就不能不拿捡来的钱看了。”吴铎紧接着说:“三个摺子,你用了两个,多下一个还了给震二奶奶,只怕她也未必见情。”
这句话说中了要害,曹震决定慷他人之慨。但讨价还价,却有余地;略作考虑以后说道:“吴三哥,托你跟他去说:六万银子抵换给他;两万现银,其余四万,转到我的名下,另立新摺。”
往返磋商,议定五万五千银子抵换,一万五现银用金叶子折算;四万改立震记的存摺。
“就这样吧。”曹震问赵胖子:“该怎么个手续,你说。”
“请震二爷在摺子上批个‘全数提讫’;盖上立了案的新图章就行了。”
这办法干净俐落,毫不费事;曹震欣然同意。于是赵胖子立了新摺:兑足金叶,用个建漆朱红盘捧了出来。曹震便在原摺上亲笔加批,盖上新章;当场交割清楚。
“我作个小东,”吴铎说道:“请震二爷、赵掌柜河房一叙。”
“那里,那里!”赵胖子抱拳说道:“本当我作小东,无奈总督衙门张师爷三天前就约好了的;要陪他去看一处房子,只有改日奉邀了。”
曹震自然要慰劳慰劳吴铎;但却不愿与赵胖子同游;听得这话,正中下怀,还怕吴铎坚邀,坏了兴致。
他抢在前面说道:“不敢,不敢!改日我来奉邀。”
辞了出来,转往秦淮绮春院。年岁逼近,河房中不免冷落;因此曹、吴一到,倍受欢迎。曹震好久没有能大大挥霍了;这天无端发了笔横财,当然要做豪客,“叫条子”将旧院各葩都招邀了来。每个姑娘带丫头,老妈各一;外带弄笛吹笙的乐工,至少一名;加以帮闲的、卖零食的、卖花的等闻风而集,挤得满满的;即令不是年下,秦淮河上也很少这种盛况。
笙歌嗷嘈,脂香粉腻;屋虽不小于舟,春则犹深于海。珠围翠绕中的曹震,意气飞扬,乐不可支;正在兴头上时,只见兴儿匆匆奔了来,直闯筵前;曹震虽已醉眼迷离,也能看出他脸色有异。
盗摺一事,完全是曹震一个人所干,连兴儿都未曾与闻,所以这天亦没有带他到赵胖子那里去。如今看他的神情,心中不免嘀咕;刚要动问,兴儿已先开口了。
“二爷,请回去吧!”
“什么事?”
兴儿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左右;曹震随即起身,招招手将兴儿带到僻处,好容他明说。
“二奶奶吞了个金戒指。”
“什么?”半醉的曹震,一下子醒了,“怎么回事?”
“二奶奶存钱的地方来了一个人;跟锦儿见了面,里头就乱了!”兴儿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叫里头就乱了?话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怎么回事?”
“二爷自己总知道吧!”
曹震知道东窗事发;定一定神说:“不要紧,你长话短说。是怎么乱了。”
看曹震的神色,兴儿略为心定些;当下说道:“我在外头,也不大清楚。听中门上说,二奶奶由太太那里赶了回去,叫了小丫头去问。接下来,就是叫我进去问:二爷今天到那里去了?我说我不知道;二爷今天出门,没有叫我跟去。二奶奶就跟锦儿说:赶紧都去问一问;等锦儿出门回来,就听说二奶奶吞了个金戒指。太太大哭了一场;上上下下都惊动了,现在派出四拨人去,到处找二爷,快回去吧!”
曹震心里七上八下,想像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的情形,不由得心悸。但躲是躲不过,延也延不得,只能硬起头皮,向吴铎说道:“舍间有要紧事,我不能不赶回去;败了老兄的兴,实在抱歉之至。这里――。”
“震二爷,”已看出端倪的吴铎,抢着说道:“这里请你不必管了;我来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