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碧文掀开门帘招呼。

朱实走到外屋,只见烧着熊熊一盆火;烧酒、鸭粥、包子、羊羔、鱼干、肉脯,还有下粥的酱菜,把桌子都摆满了。

“何用这么多吃食。”朱实拢着她的肩说:“你也喝两杯,稍为有些酒意上床,再舒服不过。”

碧文点点头,叫丫头又添来一副杯筷;打横坐了下来问说:“平郡王是什么时候进宫?”

“总在卯时。夏天卯前;冬天卯后。”

“那还早,你可以慢慢儿吃。”说着,揭开方瓷罐的盖子;坐在圆孔中的薄胎酒杯,为瓷罐中的滚水烫得酒都在冒热汽了。

朱实喝了一口,挟一块羊羔放在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自语:“不要紧,有路子!”

“你在说什么呀?说四老爷的事?”

“对了!这件案子,怡王已经交给庄王;我想起一个人,在庄王面前说话一定灵。只要庄王肯通融,事情就不要紧了。”

“那当然,怡亲王、平郡王、再加上一个庄亲王,还照应不了一个七品官儿的江宁织造?”碧文问道:“你想起的那个人是谁?”

“四阿哥。”

四阿哥就是当今皇四子弘历;他从小由庄亲王胤禄的母妃所抚养,所以叔侄的感情特别深。此外还有一份师徒之情――胤禄的天算火器,为先帝晚年所亲授;弘历又由胤禄指点这两门学问,而且有出蓝之誉,因而得蒙先帝宠爱。当今皇帝心感胤禄培植弘历之劳;所以当即位未几,胞叔庄亲王博果铎病殁无子,便以奉太后懿旨的名义,将胤禄承继庄亲王为子并袭封。王爵并不稀罕,皇帝原可自封;难得的是,老庄王留下了一笔极厚的遗产;这才是皇帝要将胤禄出嗣袭爵的本意。

等朱实将原委说明白,碧文亦颇感欣慰,但是,“谁跟四阿哥去托人情呢?”她想了一下问:“自然先还要求郡王?”

“对了!”

“那何不请郡王自己跟庄王去说?”

“没有四阿哥来得力量。”朱实又说:“郡王果真照应舅家,一定会托四阿哥,而不是自己去托人情。”

“四阿哥倘或不肯呢?”

“不会,绝不会!”朱实极有把握地,“郡王从前照应过四阿哥。”

这在碧文可是新闻了!她只知道郡王跟弘历交好;却无从想像当年的皇孙,何以犹须外藩来照应?

“孩子们在一起,有一个受了欺侮;另外大些一个出来帮他、哄他,这就是照应。”

听朱实这一解释,碧文明白了,大概四阿哥弘历幼年,常受游伴欺侮;大三岁的平郡王世子福彭,总是出头卫护。儿时情谊,每每终身不忘;只是弘历又何以常受欺侮,欺侮他的又是谁?

“还不是他的堂兄弟?大人势利,孩子们跟着也势利了;四阿哥的出身不好,当然会受欺侮。”

这一说,使得碧文想起一个藏之心中已久,一直找不到解答的疑团;“前两年我听季姨娘说起,如今皇上有一个阿哥,是热河行宫,一个干粗活的宫女生的,”她问:“可就是指四阿哥?”

“对!指的就是他。”

“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