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就是平郡王福彭;他在内廷行走,跟怡亲王每天都在朝房中见得到面。若有跟曹俯相关的事,要办理、要注意;怡亲王常会要当面告诉平郡王。这一回尚志舜所传来的消息,怡亲王不会不知道;而竟不告平郡王,直接交给管理内务府的庄亲王,事情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曹俯始而不安,原因在此。但听说朱实跟平郡王下午不曾见面,便设想着平郡王亦知其事,只是来不及告诉朱实,托他转达;照此看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否则一定会即时找朱实去交代。
朱实也是这样想,但结论不同。
他相信平郡王不知道;换句话说,怡亲王并没有告诉平郡王。这是为什么呢?可能案情严重,需要保密;甚至是皇帝格外叮嘱,不可泄漏,所以才不告平郡王而迳交庄亲王查办。
话虽如此,却不敢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免得增添曹俯的忧虑。不过会不会有暗中转移财物的事,却不妨谈一谈。
“谁会做这种事呢?”
“我想不出来。”曹俯苦笑着说,“舍间的情形,老兄总也有所知;反正小妾是绝不敢的。”
“通声呢?”
“他也不会。”曹俯答说,“他常闹亏空,根本就无财物可移。”
“这就不要紧了!闺阁私房,授受移转,毕竟与公家之事无涉。”朱实安慰曹俯,“请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得他这么说,曹俯心又宽了些;酒兴也好了些,仍算是尽欢而散。
送走客人,回到上房;少不得要跟碧文谈这个意外消息,“照你看,”朱实问说:“谁会干这么一件事?”
“季姨娘不敢;她也可怜巴巴地,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除了震二奶奶再没有别人!可是,”碧文又疑惑,“她好端端又为什么挪两口箱子出去呢?其中恐怕有误会。”
“有误会!什么误会。”
“老太太留下来好些东西,原说了归芹官的;上次太福晋说要置祭田,必是拿些东西去变卖,让人瞧着仿佛在逃产。”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朱实有誉妻癖,此时便又夸奖了:“到底是你,看得准、料得透――。”
“好了,又闹得我一身鸡皮疙瘩。”碧文笑着打断;随又忧形于色:“四老爷亏空着公款;有这个误会可是大告不妙!你得好好儿费点心思在这件事上头。”
“曹家的事,我有那件不尽心的。睡吧,丑正叫醒我;我得赶在郡王上朝以前,跟他见面。”
平时朱实都是辰卯之间才到平郡王府,倘有要公赶办,总是宿在府里;似此半夜起身,摸黑出门的情形,极其罕见。
碧文叫丫头到门房去关照老刘,通知车夫寅正伺候。又怕自己睡得失晓,误了时辰;索性不睡,一个人在灯下,用牙牌消磨时间,磨到自鸣钟打两下,唤醒朱实,照料他漱洗。
“怎么?”朱实看她残妆未卸,诧异地问道:“你还没有睡过?”
“这一睡下去,这会儿那里醒得来?索性不睡,倒也省事。”
“这么冷的天――”
“这么旺的火盆,冷什么!倒是你;这会儿外头滴水成冰,你把郡王送你的那件大毛袍子穿了去。”碧文又说:“五更鸡上炖着一小锅鸭粥;我再替你烫一盅酒喝,肚子一暖就不怕了。”
这日常的温柔体贴,在朱实自觉有南面王不易之乐;饮水思源,越发关切曹俯的前程。心中寻思,此刻要从坏处去打算,才是万全之计;案子在庄亲王手里,得怎么走一条路子,通得到庄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