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与江苏接壤,再下去应该是海州;往南沿海一带,就是两淮的盐场,当年――。”李鼎硬生生把最后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蕙?v当然奇怪,“当年怎么样?”她看着他问:“李大哥,你怎么不说下去?”

“那一带,当年都归我父亲跟我姑丈管。”李鼎很吃力地说;似乎胸口隐隐作痛。

“我家在天津也有大片盐场,旧日繁华,不必去想它了。”

李鼎从她的眼色中看出来,说这话是在安慰他;顿时感觉到心头熨贴,连连点着头说:“是的,是的!不去想它最好。”

“再往南呢?”蕙?v重拾话头,“江苏跟浙江接壤,该到我的家乡了吧?”

“那得过长江、江南沿海,第一个松江府;第二个嘉兴府――。”

“啊!”蕙?v如逢故交般欢呼,“过乍浦、澉浦,就到我们江海之前的海宁了。李大哥,你到我们那里去过没有?”

“去过。”

“去看海潮?”

“是的,看潮去过;跟着我父亲见驾也去过。”李鼎又说:“那时我还很小。”

“原来你也见过皇上!”

一路来,李鼎就此时听她说了这么一句稚气的话;但却显出了她的娇柔纤弱的本色,不由得心头一动。

“唉!”蕙?v默然说道:“先帝倘在,我们不会在这里。”

李鼎接口便说:“咱们也不会在一起。”

蕙?v倏地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将视线移了开去,脸上微微出现了红晕。

“你看,”她突然往前一指,“那是什么?”

李鼎定睛细看,从海浪打上沙滩的白沫中,发现一只西洋酒瓶;便即答说:“番船上有这么一个规矩,写封信装在空酒瓶里,封好扔到海里,随潮水飘了去,也许就能飘到家乡。当然,那得住在沿海地方。”

“这倒有趣。”蕙?v不胜向往地,“早知道应该预备个空瓶子,我也试一试;看看这个酒瓶,能不能一直往南飘到海宁。”

李鼎看那只酒瓶,已搁浅在沙滩,自告奋勇地说∶“我先把那只瓶子去捡了来再说。”

说着,便往前奔了去,蕙?v着急地大喊:“不要,不要!李大哥不要!”

其声凄厉,李鼎不能不站住脚;回身看她乱招着手,是极力阻拦的神气,只好又走了回来。

“你看,一层层的浪;倘或,倘或――。”她的眼圈忽然红了,用十分委屈的声音说:“倘或出了事,你叫我怎么见人?”

就这时“哗”地一声,一个浪头卷上沙滩;迅即退去,那只酒瓶已经消失了。李鼎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她极力阻止,照旧去捡那只酒瓶,正好为这个浪头所吞噬。

如果真的有此意外,蕙?v会如何?一时惊惧哀痛,不消说得;回去见了她自己母亲和他父亲怎么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对她又会怎么想?不会有人说他咎由自取;只说她是八败的命,谁跟她在一起,谁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