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客!张五嫂,你别客气。”

赛观音扶着明家丫头端来的椅子把手,不肯落座;无垢便说:“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坐吧!”

“不!”赛观音坚决地,“明太太跟两位小姐都站着,我怎么能坐。”

“不相干!这是我们旗下的规矩;她们也是站惯了的。”明老太太说,“你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老太太,我陪你一整天都行;不过要让我坐,我绝不敢。”

“这样吧,”德太太转圜,“让大奶奶也坐吧!”

她口中的“大奶奶”便是明太太;无垢听得这话,便去端了张椅子来,明老太太便向儿媳妇说道:“你不坐,客人也陪你站着,那多过意不去?坐下吧!”

明太太立夏那天秤过,整整一百二十斤重;全身重量撑在一双“花盆底”上,站久了苦不堪言。幸喜赛观音知礼,使得她也有了座位,自然心感;所以明老太太跟赛观音说了几句话,转脸跟德太太在聊家常时,她倒是执着赛观音的手,问长问短,非常亲热。

过了好一会,无垢来请烧香;赛观音惦念着季姨娘,趁机告罪别去。在昨日相遇的原处,再次邂逅;季姨娘似乎很惊异地,只似笑地瞅着她,自不免使赛观音发窘。

“你老怎么了,反倒像不认识了!”

“我看你跟昨天像换了一个人――。”季姨娘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是因为夏云拉了她一把。

赛观音眼尖看到了,明白她的用意;也感激她阻止季姨娘让她受窘,便索性说明了:“季姨娘必是看我戴了这几件首饰,”她轻声说道:“借来的。”

“真看不出来。就像你自己的一样。”夏云顾左右而言他:“首座在念‘疏头’了,烧香去吧。”

到得大殿,只见主持圆明,亲自领头做法事;殿上氛氤一片,檀香夹杂着粉香,中人欲醉。天热人多,汗出如浆,季姨娘有些支持不住,一手扶头,一手扶着夏云的肩膀;赛观音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身子问:“怎么啦?”

“有点不舒服,头晕。”季姨娘又说:“不要紧,过一会就好了。”

“大概中暑了。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对劲。”夏云一面说;一面从荷包中掏出一块紫金锭,塞在季姨娘口中,又加了一句:“回去吧!”

“不好!无垢师太那里交代不过去。”

“不要紧!有我。”赛观音说,“人不舒服,别勉强。”

于是夏云便关照小丫头,去找轿夫;由于无垢正忙得不可开交,亦就不必作别,只托赛观音致意而已。

这一来,季姨娘受托招待香客的一份责任,便交给了赛观音了。日中斋罢,逐渐散去;约莫申牌时分,法事已毕,香客散尽,无垢走来向赛观音致谢。

“今天亏得你!你道明太太怎么说:她说你真赛过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怎么?”赛观音不安地打断她的话问:“明太太怎么也知道我这个名儿?”

“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无垢又说:“季姨娘一走,如果不是你,我就要抓瞎了。”

“我真有点担心;季姨娘是中了暑,万一在这里病倒了那可不好。”

“不说病倒,光是呕吐狼藉,就够麻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