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托李老爷的福。”查太太说,“一路上也都亏得李老爷的熟人多;过堂点验,应个景就算了。你们总要记住人家的好处;要报答人家。”

孩子们不懂,蕙?v却忍不住在心里想:该怎么报答人家;有什么力量可以报答人家?

“还有主人家布老爷。听说他受过李老爷的好处,做人情是应该的;我们平白欠人家一个情,自己也要想想,该有点什么表示?”

“那也无非道谢而已。”蕙?v问道:“娘,你倒说,还该有什么表示?”

查太太想了一会儿说:“可惜,布老爷的家眷都在京城里;不然,那怕拔根簪子送布太太,也是一点意思。”

正在这样谈着,李鼎的影子,出现在窗外;蕙?v眼尖一见,立刻背过脸去。蕙缃也看见了,跳跳蹦蹦地掀帘出门喊道:“李大哥!”

“是李少爷?”查太太急忙说道:“请进来坐。”

查家的两个姨太太也都下了炕,有个丫头打起门帘,只见蕙缃拉着李鼎的手走了进来。拥被而坐的查太太,亦待起身招呼,为李鼎拦住了。

“查伯母,你别客气,我说两句话就走。”

“忙什么?”查太太喊:“蕙?v,你请你李大哥坐啊!看看水开了没有?沏碗茶给李大哥喝。”

大家的家教严,虽在难中,不失规矩;蕙?v便走过来,在炕桌旁边将一个垫子摆正了说:“李大哥请坐!”接着便去找茶叶罐子沏茶。

“关外都喝凉水。”李鼎笑道:“说茶叶性寒,喝了会闹肚子。查伯母没有听说过吧?”

“没有听过、没有见过的事可太多了。这一趟多亏你们爷儿俩;不然我早就听不见、看不到了。”

“查伯母看开一点儿,凡事逆来顺受。”李鼎紧接着说,“这里的主人、布二爷托人来说,布奶奶不在这里,招待不周。回头送一桌饭来,他可不能来奉陪了。”

“布老爷太客气了。我们虽说沾你老太爷的光,到底心里也不安;务必请你跟布老爷说,感激不尽。”

“查伯母也太言重了。喔,还有件事,三个弟弟在箭圃,布二爷派了人陪着玩,回头跟我们一起吃饭;吃完了我送回来。”

“好,好!”查太太不胜感慨地,“唉!孩子们不懂事。”

李鼎想为查家小兄弟辩护几句,却以蕙?v亲自端了茶来,急忙站起身来;蕙?v左手托盘,右手去取盘中的盖碗,锡托子烫了手,立即缩了回来,再伸手出去时,恰好李鼎也伸手来取盖碗,两手相碰,各自一惊。李鼎没有什么;蕙?v惊得左手托不住漆盘,连盖碗带茶汁,一起打翻在地上。

“糟糕,糟糕!”李鼎好生不安,望着蕙?v那打湿了的青布裙幅问道:“大小姐烫着了没有?”

“不要紧,不要紧!”大姨太代为回答;又叫丫头:“重新沏碗茶来。”

李鼎本想说一声:“不必!我马上得走了。”话到口边,却又咽住,因为不妥;这样一说,蕙?v心里会抱怨:你早说要走,不必沏茶,不就没事了吗?

“打碎了主人家的茶碗,怪过意不去的。――”

“都怪我!”李鼎抢着说,“不过,这也是小事,布二爷的交情是够的;不必介意。”

说到最后二字,特为抬眼去看蕙?v;意中“不必介意”四字,也是冲着她说的。不道蕙?v也正投过眼来,视线碰个正着,她又受惊了似地,很快地低下头去。

面对着局促不安的蕙?v;李鼎亦颇感窘迫。幸而查太太身体虽弱,却很健谈;问起布里奇的一切,总算让李鼎也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