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的嗓音,一向清脆爽亮,又当万籁俱寂之时;萱荣堂的围墙高,墙外可能听不见,墙内却有些人从梦中惊醒,其中便有冬雪。
她已一觉睡醒,听得笑语喧哗,自然不肯再睡;起床走向秋月的卧室,手一推,房门“呀”然,倒将屋子里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睡了又起来?”夏云问说。
“你问我,我还问你呐;半夜里干嘛发疯?”冬雪兴味盎然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让我也听听。”
秋月含笑说道:“夏云说――。”
“不准!”夏云笑着大吼一声;一伸手便来捂秋月的嘴。
秋月是坐在床沿上,往内一缩;同时笑着说:“她说她要生――。”
这一下夏云真是急了,扑上来不依不饶;冬雪也赶了上去,拼命要拉开夏云的手。三个人在床上滚作一团;只听得冬雪在催:“说啊,快说!”夏云胁着:“你若说了,我再不理你!”而秋月却是又笑又喘,语不成声。
于是有打杂的老婆子,赶来探望,而且不止一个;秋月便说:“把她们都惊动了,不能再闹了!”
看到两个老婆子略显惊惶的脸色,夏云便即笑道:“没有什么,我们闹着玩;不想吵了你们的觉,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姐妹感情好,”有个胡妈很会说话,“才不过隔了一两天,已经亲热得这个样子了。我们看着也高兴。”
夏云笑笑不答;冬雪等那两个老婆子走了,复又问道:“到底是一句什么话;说给我听听也不要紧。”
“今晚上不能跟你说了;说了又是又笑又闹,那可真的不成话了。”秋月一面收拾帐簿;一面说道:“咱们安安静静聊一会儿,也该睡了。”
“肚子倒是有点儿饿了。”冬雪看着桌上的零食说,“不过,我可不爱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这会儿还能有什么东西吃?”秋月劝道:“算了吧,你就将就一点儿吧!”
“我倒也想点有汤有水的东西吃。”夏云接口说道:“这么样,咱们吃烫饭好了。”
“那还得生火――。”
“不必!”夏云打断冬雪的话说,“我自有道理。你把火盆上用的铁架子去找来;烫饭就吃得成了。”
“我倒要看看。”秋月好奇心起,“怎么有了铁架子就吃得成烫饭。”
“你别管!只把烫饭的沙锅端来;看我变戏法。”
于是分头动手,秋月将剩饭剩菜和在一起,兑上几碗水;冬雪去找来铁架子,放在秋月卧室后窗下,将沙锅坐好,只看夏云如何变戏法,将这锅饭烫热。
不一会,夏云笑嘻嘻提来一个篮子,里面是好几枝三、四寸长的残烛――曹老太太灵前摆一副特大号的“锡五供”,插的素??,粗如儿臂;两枝并燃,火力甚强,足以供炊。
“夏云想的主意真绝。”冬雪笑道:“季姨娘的想法有时也很绝;两个绝人,凑到一块,我真不知道会出什么花样来?”
听这一说,秋月深深看了夏云一眼;她怕露马脚,急忙乱以他语:“我是听芹官说的,金山寺的和尚偷荤吃素,拿新溺壶做坛子肉,点的就仅是这些半截的蜡烛;所以我才想了起来。”
“芹官怎么会知道?”冬雪问道,“他又没有去过金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