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我什么?”秋月答说,“你既劝过季姨娘;自己又谨慎。如果季姨娘自己不小心,闹出是非来,与你何干?当然也就谈不到拖累。”

“我说的拖累不是这个意思。我既然在她那里,闹出事来,我不能不管;要管如何管法,那时候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倒也是实话。”秋月沉吟着。

“我在想,这件事先要弄清楚,是真是假。如果是谣言,我得好好儿跟季姨娘说一说。倘或真有其事――,”夏云将双手一摊,“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怎么叫‘不知道该怎么办?’事不关己,只劝季姨娘多吃饭,少说话,更别管闲事,就尽到了你的责任。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第二个办法?”

夏云不作声,心里在默默盘算。那神情显得有些诡秘,因而使秋月怀疑不安了。

夏云确是另有打算,本不愿透露,禁不住秋月一再催逼,也就无法守住方寸间的一点私衷了。

“我在想,”她用一种很平静,很从容的语气说:“人跟人要和睦相处的法子很多,但不一定每一种法子,每一个都合用。有的是吃软不吃硬,从此客气,拿面子拘着,不好意思发作;有的是吃硬不吃软,你凶过他的头,他反倒服你了。最怕是软硬两不吃,那就除了躲开他,再无别法!”

“你在说什么呀?”秋月不由得皱眉,“没来由发这么一阵议论。”

“话不说不明,你要我说;我就得说透澈一点儿。说不透澈,你误会我的意思就不好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意思,从那里去误会?”

“你别急,慢慢儿你就明白了。季姨娘大致吃硬不吃软,比较好对付;不过硬要硬得有道理,她才会服,一味硬压,就泥人也有个土性;何况季姨娘又是小气没见识的人。”

秋月听出点意味来了,“你是说震二奶奶把季姨娘压得太狠了,是不是?”她问。

“对了!这么下去,迟早会大吵一场。”夏云答说,“当然,我一定会从中劝解。不过做和事佬的人,总也要有个可以立足之处;不然,谁来听你的?”

“你的意思是,震二奶奶应该给你一点面子,好让你在季姨娘面前能说得响?”

“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夏云想了一下说,“是要震二奶奶稍为收敛一点儿,我才容易说话。”

“你预备怎么说?”

“我预备跟季姨娘说,震二奶奶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只要能替她做当家人的难处想一想,她自然也会客客气气待你。如果震二奶奶确是如此,季姨娘自然就会听我劝;就算有时候我硬压一压,她也肯委屈。倘或季姨娘是做到了;震二奶奶旧是一张始终瞧不起人的脸。那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秋月深深点头,“原来你是这么一番意思,不能说没有道理。”她接下来又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震二奶奶也不知为什么,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季姨娘。对别人,震二奶奶既吃软,也吃硬,只要在分寸上;唯独对季姨娘,倒只怕真的是软硬两不吃。”

“你到底说到我心里来了!”夏云极其欣慰地,“这样,我的话就好说了。秋月,如果是这么一个局面,既不能两下不见面,又不能彼此不交口,你说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秋月摇摇头,“我想除了疏通以外,不会有别的法子。”

“我倒有一个。这个法子专治软硬两不吃!”夏云一面说,一面展露了诡秘的微笑。

夏云肚子里大有丘壑,是从曹老太太去世以后,才逐渐为秋月所知的。夏云刚挑进来时,只有十二岁,虽生得一脸聪明相,但这些见识手腕,却是从到了萱荣堂以后,耳濡目染,逐渐领悟而得;其中自以获自震二奶奶的启示居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