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圈,仿佛“潦倒”两个字印在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里,还带着知识女性特有的书卷气。
吴静苦笑了一下:当时真应该跟晓帆去切眼袋。
晓帆曾经是吴静最好的朋友,在中学时。但后来吴静做了贤妻良母,而晓帆成了律所合伙人,两人交情尚在,交集却少了很多。
晓帆是标准都市女郎,事业女性,以及重度医美成瘾者。其实中学时,吴静是清秀小美人,晓帆家境拮据,灰头土脸,标准柴火妞一个。
但三十岁以后,晓帆事业有成,容貌开始随着经济实力一起突飞猛进。现在每次见到晓帆,她都刚刚做完什么项目,并且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吴静,说:“你这个眼袋真的要切一下了。”
在晓帆眼里,吴静法令纹太重,颈纹过于明显,肤色有点暗沉,其实如果脸型也能修理一下,就更理想了。
那时吴静觉得晓帆有点走火入魔。律师不是搞法律的吗?怎么一天到晚和脸过不去?
说归说,每次合影之后,也有点动心。晓帆这整容脸近看有点不自然,上镜还真显年轻。可家里两个孩子,看牙都没空,何况是做脸。当然也是有点心疼钱。
现在迫切地想去做眼袋,然而吃饭都快没钱了。她已经在这个破旅馆里住了好几个礼拜,工作还完全没有着落。上礼拜她一咬牙,拉下自尊去应聘了一个餐厅服务员,想着好歹先有点进账再说。
经理看她一眼,就笑了:“大姐啊,我们这是招剥虾小妹,大学生优先。你说你在旁边剥虾壳,跟客人家大姨似的,谁还吃得下啊。”
吴静脸一阵红一阵白地逃离了那个餐厅。早就听说现在经济不好,可没想到就业已经卷到了这种地步。原来在餐厅剥虾都要年轻貌美学历高。
后悔当初的硬气吗?她不敢细想,赶紧专心对着镜子涂粉底,希望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今天难得她有个面试,还是个正经公司。不敢奢望能被录取,但还是要全力以赴。
镜子里的女人妆容有点假,有点硬。没办法,吴静不太会化妆。刚跟着视频恶补了几招,还不娴熟。年轻时学习好又清秀的姑娘容易信奉腹有诗书气自华,总是素面朝天,不屑于练习化妆这种表面功夫。
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十八无丑女。过了三十岁之后,同样一张脸,突然就不那么好看了。甚至连脸型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形。稍微睡不好,第二天看起来就能老十岁。而在小旅馆住的这些天,夜夜不得安睡墙壁做柜子都嫌薄,人就像是住在隔壁的床底下。这边有人说话,那边有人放歌,到了夜晚,总能听到男女混合的、兴致高昂的尖叫与嘶吼。
四舍五入,这段时间大概老了有一百岁。
洗漱完毕,吴静麻木而娴熟地把电水壶打开做热水。从小冰箱里拿出面包香肠,几片生菜。冲了一包酒店送的速溶咖啡,酸苦的咖啡味充斥房中。简陋的一餐就算吃完了。
她站在镜前认真地梳头发,化妆,着装。随后进了地铁,几站后再换乘公交车,一路上紧紧抱着手袋。现在的她可禁不起丢手机丢钱包这样的意外。
车厢里一个男人大声地打电话:“不去不去。我今年得求稳,本命年,知道吗?回头再跟你说啊,我在路上呢。”
吴静忍不住向那个男人看去。那男人背对着她,微胖,发顶稀疏。手里高高举着手机,露出腕上的手串。
吴静也是本命年。人都说本命年会有大起大落。庞国涛很信这些。他真的会在本命年买红内裤。以前吴静是不信的。那时候她很顺利,就很讲科学,觉得过得好是因为自己有本事。
现在不顺了,听到“本命年”三个字,居然想去买套红内衣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