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那身月白色的僧袍,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半披半束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

只是,较两三个月前,他瘦了好多好多,脸上也多了一片青色的胡茬。

夏时锦心中五味杂陈,眸眼低垂,无法直视那张脸。

放着好好的江山不要,非得为个“情”字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在她面前可怜兮兮。

既要当个坏人,为何不坏得彻底些。

夏时锦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张脸让人甚是恼火。

“还以为,阿锦永远都不会来见我。”

萧时宴最先开口。

虽说当初是强迫的,可好歹也算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夫妻一场,夏时锦也不想萧时宴过得太凄惨。

更何况他多次救她于水火,帮她逢凶化吉,从命运的角度,萧时宴是她的贵人。

夏时锦偏头盯着一处,慢声道:“只要你肯安分守己,放下野心,日后,我可求阿野放你自由。”

萧时宴对这句话毫无兴趣。

他面无表情地朝夏时锦踱步走来。

而夏时锦则攥着阿紫的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也不知在躲什么。

但很肯定的是,她并不怕萧时宴。

萧时宴犹豫止步,识相地收回刚刚迈出的步子,不再向前。

一声哂笑,他声音微颤道,“阿锦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只能充一时的饥,却管不了一辈子的饱。”

喉间泛起一股酸涩,夏时锦抬头直视萧时宴。

“离开这里,忘了我,日后定能遇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

萧时宴勾唇苦笑,一双桃花眼好似过了花期,黯淡无光。

他将束发的簪子取下,青丝瞬间垂散,滑至肩头。

“这个还你。”

夏时锦看向递到她面前的那枚银簪,秀眉紧拧。

正是那年那夜,在御霖园假山里,她打发萧时宴的那枚发簪。

缓缓伸手,夏时锦捏住发簪的一头,欲要接过。

而萧时宴却不肯松手,恋恋不舍地捏着另一头。

一枚发簪,连着他二人。

萧时宴清楚得很,这是他最后一次与夏时锦的亲密接触。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瞧着夏时锦,泪水从眼角连串滑落。

唇瓣微抖,萧时宴艰难吐字:“夏时锦,若有来生......”

顿了顿,他笑着哽咽道:“若有来生,你我......再也不见。”

握着发簪的手收回,萧时宴转身。

他拖着步子,回到佛前的蒲团盘腿坐下,背对着夏时锦漠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夏时锦将发簪紧攥在手中,咬唇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情绪,道了一声“保重。”

夏时锦转身,同阿紫离开。

房门在她身后吱呀关上,彻底断绝了她与萧时宴的牵绊纠葛。

阳光下,秦野踏着懒散的步子,朝她走来。

他眉眼噙着醋意,戏谑道:“这么久,二公子差点要等成怨夫了。”

“走!”秦野朝她伸出手,“跟朕回宫。”

夏时锦浅浅一笑,迎上前去,与秦野携手离开灵顺寺,一起上了马车。

可马车刚要走,便听到寺院内外皆有人在高声惊呼。

“走水了!”

“好大的火啊。”

“灵顺寺后院着火了。”

“快救火。”

夏时锦和秦野一听,看向彼此,几乎是同时冲出马车,朝着萧时宴所住的那处禅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