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为胡荣，六十三岁，港城渔镇人，曾经在尼河监狱服刑，是最近才放出来的。

宋柯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只是匆匆掠过了一眼，资料上的另一句话才真正吸引他的注意。

“因拐卖罪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回想起今日在山林中看见的男尸，尸体当然无法再动弹了，趴在那里永远不会再说话，可宋柯能够联想到这样一个老头活着的时候，也许就像是一片阴影，笼罩着那些悲惨的孩童，他的每一句话，也许都曾让某个孩子心惊胆战。

这样的人死了，算不算正义呢？

有这么一件事在宋柯内心深处勾着他自小以来，他一直活在养尊处优的温室里，父母健在家教良好，家庭条件优渥，上学的时候未曾遭过霸凌，毕业以后虽因为直性子而不讨好同事，可说到底也没有给他带来过伤害，他一直顺顺利利的长大。

顺利成长的人，是不能完全体会到黑暗的，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再怎么闭眼也无法体会盲人的困惑。

那么自己的正义，真的公正吗？

这个世界上有一把最直的、刻度最精细的尺子，有一把永远不会倾斜的天平，那个叫做法律的武器能衡量评判一切，可是有时候宋柯内心的正义会让他觉得一些评判并不合理。

当他因为一件自己觉得正确，评判出来却不合理的事件感到愤怒的时候，这种愤怒，理应出现吗。

宋柯第一次感到疲惫，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他忽然发现自己内心那阵追查到底的犟劲，悄悄松懈了一点。

胡荣生前交际圈很广，早年间也辗转不同地方打拼，定居渔港小镇后几乎把整座小镇都变成了一个魔窟，他与很多老板私下都有利益往来，这让嫌疑人的锁定像是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若是仇杀，那么几乎他往来过的所有老板都会有嫌疑，杀人灭口这种动机是常有的，而且胡荣无亲无故，在调查关系网这一点上困扰了刑警队的所有警员。

正当宋柯以为调查会陷入僵局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办公室外闪过了几道匆匆的身影，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愈发仓促，很快，宋柯桌前的座机也响了。

“喂？”宋柯接听了电话。

“法医这边有重大发现，你赶快来一趟鉴定机构。”

电话那头正是张队的声音。

“我这就来。”宋柯站起身来套上外套。

鉴定机构就在警局旁边，是一栋灰顶的房子，最里面的一件屋子作为解剖室，其实已经许久未曾使用过了，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之后才重新开放。

才走到门口，宋柯就已经能闻见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屋子里站了一位穿着防护服的法医，正对尸体进行拍照，张队就站在他旁边，哪怕是带上了口罩也挡不住他满脸的震惊。

“张队。”宋柯在门口喊了一声。

“小宋，快来，我刚给鉴定科的同事打了招呼，让他们晚点过来，我先叫你来了。”张队摆摆手，示意宋柯上前几步。

“我？”宋柯不明所以，按照室内规矩穿好防护服带好口罩以后，进入了屋子。

在张队的手势下，宋柯看见手术台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袋子，哪怕是隔着口罩都能隐约闻见那股腥臭，袋子上粘着胃液，袋子顶端绑了根纤细的细线。

“法医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他嘴中一颗牙齿上绑着这根线，顺着查找胃内容物时便找到了这个藏在他肚子里的袋子，这个袋子是胶质的，在死者肚子里存放了几天也没被胃液腐蚀，估计是死者自己提前准备的。”

宋柯听完，胃里立刻传来了一阵痉挛的不适。

“这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纸条，你自己看看吧。”张队接着道。

宋柯看向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