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仍沉浸在错愕的时候,目睹男孩将这东西向上抛起,空中翻转几圈,落到她手背上。
揭晓之前,他掌心在银币上揉了几圈,拭去污垢,再慢慢移开手。
季语猜得没错,是花,她还知道,再投多少次,朝上的,只会是花。
季语想起了与之配对的另一枚,震惊地看着死去的女人,过了一会,她转头,男孩指着银币,张开右手,拇指轻轻拍打下巴两次。
后来,季语学习手语,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妈妈的意思。
她变得对这个手势无比熟悉,因为接下来的两年,男孩日日都叫季语,妈妈。
季语给男孩取了名字,Mason。
至于另一个称呼,Mason 也不陌生,他几乎每隔一日的放学后,都会去医院探望那个只会躺着,不能陪他看书、踢球的男人。
他会叫他,爸爸。
Mason 讨厌这个失职的爸爸,妈妈似乎也不喜欢,不然怎么会手把手教他在那个人脸上画动物世界。
一九六六年,夏天。
Mason 趴在病房的矮桌上写功课,抬眼见到树杈上的小松鼠,赶忙拿出画本和彩笔。
画在纸上不够过瘾,同无数次的之前一样,把黑手伸向了床上,那个任他摆布的模特。
“Mason,你妈妈让我先送你回家,哇,你又做梵高啊!”罗景推开门,见钟业的脸被画得花花绿绿,不免惊叹。
Mason 有人撑腰,底气十足。
「妈妈允许我画的,她说画得好看有奖。」
才说完,Mason 还要接着画,被罗景拦住,“好了好了,再画你爸爸要变种了,不是白人黑人,是外星人啊。”
罗景扯了几张纸,要给钟业擦干净,突然怔了几秒,然后一支箭般冲出病房,不忘给留下一句:“我去叫人!”
Mason 握住彩笔,一头雾水看着罗景的背影,身后却传来沙哑的男声,虚弱地问:“你是谁......”
Mason 转身,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
这一觉,钟业睡得平静而痛苦,他被困在时间静止梦里,像一个旁观者,眼看现实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
“来,看这里。”
Mason 站在一旁,看着医生举起一根手指,在钟业面前左右晃动,又做了一系列让他不理解的检查,像调试出厂的机器人。
忽地,传来一声很重的撞击声,吸引了房内所有人的目光。
季语接到罗景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笑笑,这两年失望了太多次,逐渐地,她的心态变成,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愚人节讲笑也适可而止,早点带 Mason 回家,他明天还要上学。”
罗景誓神劈愿,恨不得钻过电话拉季语过来,“莹姐我保你大保你大:服了你了/认输的意思啊,要点讲你先信我,他睁眼了,还讲话了,你儿子就在当场,不信你来问......”
“......他。”
吐出这个字的时候,电话那头已是挂断音......
季语脑子一热,车都来不及发动,横冲直撞跑来医院,一路上越跑越快,直到身体狠狠砸到门框,她才停下。
季语怔怔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坐在床边的背影,仍是半信半疑。
他缓缓转身,对她微笑。
季语眨了眨眼,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此时才感酸痛的腿,慢慢朝他走过去。
一时相视无言,她有太多话要对他说,要骂他,怨他,竟不知该从哪句说起好。
Mason 溜到季语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揪着她衣服的两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