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徐达换下保安服下班,已经快要六点。

他站了两小时,饿得前胸贴后背,骑上小电驴直奔“铭记面馆”。

吴镇是申南城郊区的一座小县城,最不缺的就是这类小吃店。十几个平方,五六张桌椅,一家数口人的生计全在里面。

在徐达眼里,韦荞是个另类。

两年前,面馆悄无声息开张,门口挂个铁牌,写着“铭记面馆”,就算营业了。店是韦荞开的,老板和伙计都是她。也许是人手不够,店里只卖一种面:河虾汤面。徐达第一次来吃面,就觉得这店迟早要倒。

徐达停好小电驴,听见门口有人找事。

“老板,你这菜单就一种面啊?”

“我想吃牛肉面,老板你给我做呗?”

“我给钱还不行啊?一碗牛肉面又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徐达正要上前解围,就听见一声回绝:“爱吃吃,不吃走。”

果然是韦荞的作风。

这店也果然是要倒的。

徐达如此想。

找事的小情侣骂骂咧咧地走了,徐达笑着招呼:“荞姐,我来吃面了哈。”

他最后那个“哈”字就很灵性,谄媚、讨好、卑躬屈膝,你很难想象一个曾经的社会混混也会用上这个语气词。

没错,徐达在做保安前,社会经历很不光彩,在高利贷讨债公司干了好几年。专门在老板讨债时充当“打手”门面,狐假虎威吓唬群众。

他“打手”生涯最后一个吓唬的,就是韦荞。

那几年生意不景气,高利贷公司什么都做,一看韦荞是个外地人,又开了家小面馆,就让徐达跟着一起去要点保护费。

去之前,徐达听说过韦荞的古怪之处。

她开店,只卖一种面,用的还是死贵死贵的河虾。面卖得不贵,一碗十五块,怎么看都赔本。刚开店那会儿生意不好,一天也没几个人上门,韦荞就坐在椅子上洗河虾、煮河虾,做好了面没人吃,就全送人。她这种搞法,颇有点“我活不下去谁都别想活下去”的气势,周围几家面馆在价格上没人干得过她,反倒让她打出名声。

但徐达总觉得,韦荞并不在意赚钱。

真正让他这么认定的,是那次收保护费。

一群人被韦荞打惨了,这个看似清瘦的女人一巴掌甩过来,把徐达打去县城医院挂了耳鸣科专家号。

徐达看得出来,韦荞是练过的,但练得不多,自保尚可,想要伤人那还差点。她伤得了一群男人,凭的就一个东西:不要命。她像是苦等一个发泄的机会已久,久到这日子都将她煮透了,她终于等来这个机会,一群收保护费的混混让她有了最好的发泄机会:我不想活了,你们也都得死!

徐达在那天看清了韦荞古怪之处的秘密:这是一个心怀恨意的女人。

她那种不要命的劲头,无一不透着她的恨。徐达不知道她在恨什么,肯定不是他们对她收保护费这件事。他只觉得,她恨透了。

那天之后,公司再也不提收保护费的事,徐达也对韦荞莫名敬畏起来。

他隔三差五就去吃面,韦荞像是压根不认识他,收钱、卖面,一副甲方对乙方的态度。

两人第一次有交流,是在一个冬天的暴雨夜。

顺丰速递,使命必达。深夜,顺丰小哥在暴雨中送来一件快递,喘着气对她道:“是韦荞吗?你寄往申南城中环大道A座的快递,对方拒收,所以我们按流程给你送回来了。”

破天荒,韦荞追问:“是收件人本人拒收吗?”

“这我不清楚,电话不是收件人接的。收件人未满十八岁,电话是由监护人接的。”

暴雨倾泻,浇灭韦荞眼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