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理突然笑了起来:“绮宁,治玉原本以为,我们抛开伦理上的身份,至少还是朋友,你会对我说真话的。”
兰绮宁惊了一下,解理连称呼都唤了。
“我……”
“绮宁,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脸,不是在你新婚第二日,我以儿子的身份去给你请早安的时候,而是在你成婚当日。你在门口跨过火盆走进来,风吹进庭院里,吹起你盖头的一角,我站在你身旁,不偏不倚看到了你的脸。”
“只有我看到了你的脸,以及你那个时候的表情。你并不开心,至少不像是一个女子大喜之日该有的表情。或许这是上天的命中注定,要我和你一起感同身受。”
“说实话,我能开心到哪里去呢。府里要进一个新的女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取代我亲生母亲的地位,作为她的亲生儿子,你觉得我能开心到哪里去?”
兰绮宁惊讶地仰起头,看着解理。
解理只继续道:“那一天,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开心,不是吗?”
兰绮宁意识到了,解理想问什么。
但此时此刻的她,没有立场回答那个答案。
如果她回答喜欢呢,解理要怎么看她这个继母?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明明他的父亲还在病床上躺着,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勾搭上别的男人。
“我,我和他只是青梅竹马。”兰绮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的,只觉得自己是心如刀割,“你听我说过我的身世,知道我的过去,所以,在坟头村未上京前,褚高明是我的邻居。”
解理也怔住了,他看出了兰绮宁的为难,这个答案也算是意料之外。
“绮宁,我不想你为难你自己的。你过得太拧巴了,你为了守护你在意的人,在意的一切,却让自己过得这么拧巴。你应该学会,依赖别人,依赖你信任之人”
“比如我。”
这无疑是一番隐晦的剖白。
藏在女院入口处的郭灵媛听在心里,重重地激荡着。
郭灵媛是跟随着解理而来的。
她听人说解理晚间又有要事,所以来了书院,便借故跟了出去。因为解理之前的交代,她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看着,却发现解理一直在询问,兰乙逋去了哪里。
兰乙逋。
傍晚的时候,她偷听到的对话,已经让她明白,兰乙逋不是单纯的兰乙逋,而是一个女子。
并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解国公兰夫人,并且跟当朝首辅还纠缠不清。
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是解理的母亲,如何能让解理这般在意她,担心她。
她配吗!
这样的情状,在她一个外人看来,解理不是一般的关心她,不是一般的在意她!
毕竟,他跟她和潘敏代相处时,几乎跟个木头一样,毫无兴趣,完全不在意她们两个人会出什么事情,只盼望她们两人不要再缠着他了。
郭灵媛愤怒起来,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好像一个笑话,她甚至为此赔上了自己妹妹的性命。她怎么也听不下去了,提起裙子,跑回女院。
兰绮宁望着解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何尝不想!我何尝不想!我只是不想别人认为我没有用!我不愿意!我想有价值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成为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无用之人!”
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我放下一切,像一个无知的孩童一样,去依赖你们。可我的心,我的经历,根本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不敢相信你们,根本不敢。
过去的成宜君,何等的相信兰乙埋,但最终得到了什么,而成宜君在坟头村,凭借自己的能力当厨娘的日子,才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