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珩。”他问,“要什么器官救季斓冬吗?你把我弄死,摘了给他,血也行,抽我的血,求求你,我知道错了,你让我……”
冰在额头的黑洞洞枪口叫他骤然消音。
厉行云发不出声音。
厉珩眼睛里慑人的漆黑森冷,让开枪这件事绝不像玩笑。
几秒后,厉行云的眼底像是渗出血,他疯了一样抬手去扣厉珩的扳机,被四周的探员拧着肩膀按在地上,还在拼命挣扎着伸手去够那把枪。
他是真的神经错乱了一样想这么干。
厉行云知道错了,他跪在急救室外,恨不得把脑袋轰碎,满脑子全是季斓冬。
躺在沙发上的季斓冬,枕着胳膊看他打游戏的季斓冬,慢条斯理给他打领带的季斓冬……那双眼睛多半时候安静,异常温暖,有时会很从容地弯一弯。
这样的季斓冬。
被他恶狠狠推出家门,后背撞在墙上。
季斓冬甚至有些惊讶和困惑,但没有生气,依旧静静看着他。
季斓冬说:“行云……”
季斓冬没说完话,他就把那扇门重重摔上。
门镜有超时停留的自动录像,季斓冬单手按着肋骨,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一直以来那个“正常”的季斓冬终于消失。
变成“真正”的季斓冬。
季斓冬想了一会儿要做什么,发现无事可做,于是转身慢慢离开,路过那个被厉行云泄愤一样扔出门的、装满了私人物品的麻袋。
袋子里的昂贵礼物滚得到处都是,被欣喜若狂的拾荒者争抢。
季斓冬并没捡起或是带走它们中的任何一样。
急着抢东西的拾荒者重重撞了他一把,呸了一声,上下打量骂声“神经病”,用力将挡路碍事的家伙推搡开。
……
真过瘾是不是。
冷眼旁观的厉总,大义灭亲,忍痛选择了“正义”。
厉行云尝到这种滋味。
这件事极大满足了他“惩恶扬善”的热血和激情他刚作出极大牺牲,轰走了一个恶棍、一个钻了法律空子的杀人犯。
他刚得意洋洋地审判,鞭笞,自我表现一样迫不及待帮别有用心者的忙,把季斓冬五花大绑推进火里烧。
以为能烧出恶魔,烧出罪行累累。
结果无法复原的灰烬扒开,却只有一个完全不想伤害他、也从未伤害过任何好人的,只不过是静静徘徊在冰水里的幽灵。
“你享受了。”
厉珩慢慢蹲下,抓住厉行云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不是吗?”
厉行云脸色灰白,瞳孔缩了缩,目光慢慢绝望成空洞。
他被厉珩不动声色扼住喉咙,连挣扎都没力气,胸口艰难张鼓,一下一下徒劳张着发紫的嘴,既吸不进气,也说不出半句替自己辩解的话。
因为厉珩并没说错。
事实就是这样。
后悔、懊恼、疯狂弥补……那都是之后才有的事。
冷静下来的厉行云的确后悔得要死。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后悔有什么用。难道对着一个人的心脏开枪,残忍到极点地享受了屠杀的快感后,还可以说着后悔再把血和碎肉塞回去缝上。
美其名曰“救赎”。
厉珩低头看着他,视线很冰冷,指腹缓缓用力:“现在。”
现在。
一切伤害都彻底无法挽回的现在。
他其实很惊讶,厉行云还有脸来这里卖惨、哭天抹泪、表演痛苦和悔过。
“厉行云。”
厉珩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死很容易,你不必这么着急。”
他只是暂时腾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