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组长还有个凑数的申请:“我能叫厉珩吗?”
季斓冬这么叫了一次,很好听,季斓冬咬字有种独有的方式,念这两个字,仿佛从舌尖柔和滚到舌根。
季影帝这会儿很好说话,垂着眼睛,客串了一回有求必应的阿拉丁神灯:“厉珩。”
厉珩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有点糟。
人在咳嗽时流泪是生理反应,可这双眼睛还是干燥的,季斓冬仿佛已经彻底失去这个能力。
“是不是着凉了。”厉珩贴着季斓冬的额头,“告诉你不要开窗玩雪。”
季斓冬半阖着眼睛,抿起唇角,笑了笑,做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似乎变容易。
厉珩亡羊补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煮了一壶红枣姜茶,又带着季斓冬去浴室,用热水弄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蒸汽,再把人轻轻抱进放了驱寒效果草药的浴缸。
季斓冬仰在浴缸边沿,被厉组长用勺子喂姜茶,因为不配合吞咽,浅褐色的红糖水又淌落。
厉珩问:“不喜欢喝?”
季斓冬闭眼睛。
厉珩想了一会儿办法,甚至拿来手机搜了搜,最后在离奇的地方找到答案,含了一口姜茶去亲季斓冬。
这对厉珩而言新奇,对季斓冬其实也同样,原来这种事也有耐心到极点的温存,厉珩捧着他的脊背,半跪在浴缸旁,很笨拙地哄着热水里的人,耐心陪他咽掉那一点毫无意义的辛辣甜饮品。
“厉组长。”季斓冬这么叫,然后记性很好地改口,“厉珩。”
厉珩放下剩的半碗姜茶,用手舀热水淋在苍白如纸的身体上,季斓冬已经瘦得惊心,骨头硌手。
厉珩应了一声,轻轻摸他的眼睛。
季斓冬问:“你是幻觉吗?”
“不是。”厉珩合理分析,低头陪他讨论,“幻觉应该更完美一点吧,季斓冬,我们能不能养一条不掉毛的狗。”
……厉组长是真洁癖。
季斓冬笑了下,很轻很放松,不再追问,闭上眼睛。
厉珩握着毛巾帮他小心擦洗,一条又一条疤痕刺眼横亘,厉珩没办法不低头去吻它们,哪怕他自己也并不明白为什么想这么做。
季斓冬在热水里睡着,与其说是睡着,不如说是耗尽最后一点燃料的停转。
厉珩把他小心地从水里抱起。
“季斓冬。”厉珩低声问,“我明早去遛狗,你想不想吃包子,我知道有家排骨包子很香,我们点一桌,要一碟咸菜,蘸一碟醋,和刚出锅的小米粥一起吃,吃完散步回家。”
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流水账闲话,对故事发展毫无用处,自然不配进剧本,不配当台词,不配被季影帝念出来。
所以也从不配进季影帝的耳朵。
厉珩用浴巾把人裹好,仔细擦干水,用电吹风吹干头发,他俯身想要抱起靠在自己身上昏睡的季斓冬,忽然怔了怔。
厉珩握住垂落的手,护着软沉的头颈,把动作放到最轻,蹲下来。
他轻轻亲掉这具沉睡身体睫毛里的水汽。
把暖和了一点的季斓冬抱去卧室,盖好被子、整理好枕头,回到客厅的厉组长,坐在沙发上,看着卷宗和配枪。
沉默的眼睛变冷。
……
第二天早上,季斓冬并没吃到包子。
这事不怪厉组长,季斓冬睡得太沉,中午被摸着头发小心地轻声叫醒,也只是微微睁了睁眼,就又安静地睡着。
厉珩坐在床边,卷宗摊在膝盖上。
一系列搜查令就在昏暗温暖的卧室里被发下去,平地搅起轩然波澜。
许多本来叫人困惑的事,也就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