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谢痕装的。

哄他从胸腔里,血淋淋剜出一颗尚冒热气的心,亲手把谢痕这株毒草捧进去

谢痕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谢痕玩厌了,主动戳穿这种无聊的游戏,甚至提起夜里的亲昵称呼嘲讽他,谢痕翻了翻,从只有夜里谢痕知道的地方摸出那串风铃,拨了下,欣赏悦耳叮咚:“手艺不错……”

燕斩玦劈手夺下风铃狠狠扔远。

谢痕笑出声,他从未这样开怀笑过,仿佛此生也没这么畅快,燕斩玦眼瞳赤红,把人按进柔软狐绒里:“谢痕。”

谢痕还要嘲讽他,故意装作受惊,睫毛一眨就落下泪:“哥哥对不起……”

剩下的话被失控的吻封住。

这次的吻,仿佛爱与恨都燃尽,只剩暴虐麻木的追讨惩罚,系统急得不行,谢痕这不是功亏一篑:「这样他就不再为你难过了呀!谢痕,你快做点什么挽救一下,你明明」

谢痕明明很轻易,很轻易,就能哄得燕斩玦步步沦陷。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让燕斩玦无法自拔。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改主意,完全推翻过去的计划,忽然戳穿一切?

为什么要激怒燕斩玦?

谢痕不回答,只是微张着眼睛,任凭燕斩玦做他想做的,他陷在白狐绒里,像是出神,像是想起了很渺远的过往,系统借他的眼睛看见七岁的蛮夷稚子。

北地进献来的燕子,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年幼的君王剥去他身上裹的裘皮,亲手帮他沐浴,两个这世上最孤零零的孩子在热腾腾的水汽里拥抱着睡着,头碰着头,手拉着手。

「不是我的错。」

系统听见谢痕的心声。

系统愣了愣,它是来帮谢痕的,本能就站在谢痕这边:「当然不是你的错啊,你太难受,太痛苦了,谢痕,这不能怪你,但我还是有个小建议,你是不是试一下和燕斩玦谈恋爱……」

谢痕:「不是我的错。」

系统怔住。

「帝师……没有教朕。」谢痕陷在白狐绒里,马车的车帘被风掀起,阳光刺眼,「朕不会。」

系统下意识问:「不会什么?」

其实问完也后悔,因为答案很清楚,谢痕不会爱人。

谢痕的爱被敲掉了,剜净了,如果先被送来的不是小马而是燕斩玦,年幼的储君就会拉着他的手,在华美冰冷如金棺玉椁的禁宫里欢快飞跑。

就会抱着燕斩玦,把脸埋在他颈间睡得香甜。

直到燕斩玦被那些伟大的、不近人情的帝师剥皮剜目,头颅放在谢痕的榻前。

谢痕直到十几岁仍会做这个噩梦。

怎么从这噩梦里保护燕斩玦呢?

少年谢痕一身冷汗,脸色苍白漉湿长发沾在颈窝,不似生人更似水鬼,他摩挲燕斩玦的喉咙,心想,心想。

用皮革围上吧。

拴在身边吧。

于是他们一路沦落到今天。

“不是……我的错。”

谢痕呢喃,仿佛有什么在碎裂的躯壳里不停流逝,瞳孔慢慢变成某种暗淡的灰,他被燕斩玦扔在了马车里,静静躺着,鼻端耳窍慢慢渗出血。

他放过燕斩玦了。

他不想燕斩玦变成另一个他,这不好玩,没意思。

谢痕对燕斩玦有无数欲念,想让燕斩玦记住他,想让燕斩玦抱他、吻他、永远不离开他,想让燕斩玦陪他死,为他活……唯独没有“让燕斩玦变成另一个他”。

他知道那是场蔓延终生的凌迟。

几多绝望,几多可悲。

所以算了。

“算了。”谢痕说,“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