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痕摸到那块布料,也察觉到气息的熟悉,睫毛动了动,瞳孔里的烟气渐渐散了,眼睛欢喜地微弱弯起:“哥……哥。”
谢痕认出了他,亲近他,要他抱。
燕斩玦从未体会过这样心悬到喉咙口又落定的感觉。
他抚摸谢痕的头发,一切复杂心绪都顾不上,看着纯净弯起的眼睛,本能回以生疏的笑容。
夜里的谢痕喜欢他笑。
谢痕也朝他笑,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鼻梁眼窝,像是冰雪凝成的指尖轻柔摩挲,揉着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心。
像是入梦的一场薄雾似的夜雨。
燕斩玦收拢手臂,握住谢痕滑落的手,把昏睡过去的人往怀里护,脸颊贴着谢痕散落微潮的长发:“阿痕。”
燕斩玦说:“有人说天山有灵药,能救你的命,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谢痕无知无觉蜷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宁静,睫毛覆落,韶秀脸庞白得透明,燕斩玦没有将他抱回那间冷清的房舍,留在暖帐里,任凭他在怀中熟睡。
第二日天明。
谢痕睁开眼睛,听见鸟鸣声,身体陷在堆栈厚实的柔软裘绒里。
燕斩玦早已起身,坐在离他不远处,面前的小泥炉上熬着今日的药,一旁是几个开了蜡封的铜管这是北地的习俗,下面部落的各项事务,会定期汇总,封在铜管里送来王帐。
看起来燕斩玦这个北地新王做得并不费力。
这也并不奇怪,北地尚勇慕强,又长久向往中原,燕斩玦恰好兼具了这两项:手刃父兄复仇、一统部落是勇,去中原做质子,在北地人眼中反倒是荣耀。
见他醒了,燕斩玦就端起那碗药,走过来,沉默着将他揽进怀里,舀起一勺。
谢痕像是没看到,软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睛凝视他,沙哑喉咙吐出仿佛饶有兴致的字句:“你有心事……”
燕斩玦手臂一凝。
他没什么心事,只是做了几场混乱的梦,梦里他还是“罪奴”,竟然无视喉咙上的颈环爬着去抱谢痕,去亲吻谢痕胸肋的疤。
这让他觉得耻辱。
燕斩玦说:“喝药。”
谢痕吹了吹那勺药,气息太浅了,只是掀起微弱涟漪,勺子反倒抵在了唇边。
燕斩玦的动作依旧漠然得不近人情,但力道至少有所收敛,他总不能天天给谢痕那些不知道算不算是伤的血痕抹药,那药是真的难买又贵。
燕斩玦捻开谢痕的下颌,指腹抵着牙关,将一勺药倒进去,再喂下一勺。
谢痕必须吃药,已经有一次喝不进药了,说明脏腑都在废用,吞咽已经不顺,倘若再这样下去,谢痕几天就会衰弱到没力气和他较劲……没力气再气他。
燕斩玦喂了小半碗药,觉得今日的谢痕配合得过分,反倒奇怪,蹙了蹙眉。
犹豫这丁点功夫,这只仿佛蓄谋的艳鬼含着笑,渗着死气的漆黑眼瞳凝注他,伸手将他的头颈拥住,抬头吻住诧异的口唇,将最后一口药分给他喝。
谢痕的吻也不好受,湿冷孱弱,喉头像是一股阴气盘踞不散。
“阿玦。”谢痕摩挲燕斩玦的喉咙,在他唇畔喷吐冷气,“好喝吗?”
燕斩玦的喉核在他指尖颤动,不是恐惧,是被唤醒的不受控的暴戾,谢痕的手法和过去拨弄铃铛一模一样那当然不仅仅是拨弄脖子上的铃铛。
谢痕压抑、痛苦、扭曲,仿佛一条正在被剥皮抽筋的囚龙,挣扎不得解脱。
所以谢痕要自己的罪奴和自己一样。
谢痕靠他平衡自己的恨。
孱弱的亡国之君被猝然压制,无法动弹,眼睛里依旧含着笑,谢痕在引诱燕斩玦,引诱燕斩玦释放心底积攒压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