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没了。”

“我知道啊,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回来。”

于是,这个下午,附近邻里们看到花枝招展的祝引男在前面走,灰头土脸的祝富华在后面走,俩人隔了好几米,半句话都不说,祝引男刻意走得很快,祝富华就加快了步子追她。

进了家门,祝引男像个客人一样在堂屋里坐下,病中的祝李氏颤颤巍巍进来,说:“引男回来了。”

“你身体还行么?”祝引男皱了皱眉头,问道。

祝李氏坐在椅子上,捂着闷痛的心口,说:“我不太好,可能也没治了,可是你爸,年纪轻轻就没了,你都不回来给他点张纸,昨天下葬,你今天回来。”

“老太婆,我早就说过了,我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对你们再不好,都没以前的你们狠心,要不是算命的说留下我就能有儿子,我早就被我爸掐死了。”

一开始祝引男还心平气和,到了后来,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祝李氏,将牙关咬得死紧。

“没人说要掐死你。”

“老太婆,我今天能回来是看姐姐们辛苦,不是因为可怜你和我妈,”祝引男含泪的眼睛轻轻眨动着,后来,视线便落在了祝富华身上,她说,“更不是可怜你的宝贝孙子。”

祝富华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他手心的皮肤里。

他慌乱地喘息,却没办法有底气地回击一个字,祝引男是强硬的,这种强硬从许久的悲哀里滋长,让人被恨和逆反填满。

后来,王月香留了祝引男吃饭,除去在外地念书的祝四女,其他人都在场,全家只剩下祝富华一个男的,他埋着头啃馒头,又抬起眼睛将围坐着的人一一扫视。

奶奶是羸弱的,妈妈是憔悴的,祝宝女系着围裙,总是站起来给每个人夹菜,祝二女是科长太太了,脖子上有个漂亮的蝴蝶坠子,祝三女捧着碗对祝富华笑,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无声的安抚。

祝引男不看向祝富华,也不看向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她打扮得光鲜亮丽,是很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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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第6章 06.

一九八三年快到末尾,这天,絮状的大雪飘得很急。

市场前面的雪地上已经布满了脚印,卖鱼的把池子里的冰面敲碎,带着腥气的水溅在他的腿上、身上;买肉,肥的不行,瘦的也不行,买主和摊主吵了几嘴,又被附近旁人好言相劝;卖馒头的摊子前漫开了云一样的蒸气,有小孩被妈妈牵着手,一边走一边哭……

陈淮水就是从这嘈杂、拥堵的人群里出来的,他身上穿着在英国买的大衣,脚上的短帮靴子很暖和,还戴了姥爷的皮手套。陈淮水左手拎着装了大葱、鲜鱼、水豆腐的篮子,右手里是姥爷点名吃的烧鸡,大雪没有要停的迹象,落满人的肩膀了,仍旧在飘。

遇见祝富华完全是个偶然,第一瞬间觉得熟悉,下一秒,陈淮水才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人总要变,变得发达或是落魄,因此,重逢的时候,会觉得回忆成了难以想象的事。祝富华坐在面摊的棚子下面,穿着一件厚重的蓝色大衣,大衣的扣子紧紧系着,他的头发还是那样短的,鼻梁上可能是受了什么伤,深红色痂痕还没脱落,人高了,也精瘦了,看上去不是个小孩了。

老板把面端上来,祝富华搓着红肿的双手,从筷筒里取了筷子,他挑起热气腾腾的面条,没吹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有些烫,祝富华皱了皱眉,用颤抖的手蒯了一勺辣椒,放进面碗里。

陈淮水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打招呼,祝富华就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把头抬起来了,他看了陈淮水两眼,握着筷子琢磨,黑亮的眼珠缓慢地滑动。

“是不是……祝富华?”陈淮水问。

祝富华把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