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赴京郊隆恩寺参与?法会,为先帝太后超度亡魂。
李谨和?唐娆提前斋戒,沐浴更衣,当日随着主持引导诵经祈愿,大殿内靡靡梵音缭绕,直达天际。
法会进行了足足一日,临了,李谨起身,陪同在侧的几位朝臣也才敢跟着站起来,杜珩舟年?岁大了,起来时因双腿发软骤然踉跄了一下,被?横空伸出的一只手稳稳扶住了。
“杜首辅小心。”
杜珩舟看清扶他之人,登时惶恐道?:“多谢陛下。”
李谨看着他,忽而想起梦中之事来,“朕早听闻,杜首辅在隆恩寺中供奉了一个无名的牌位,想来定是杜首辅难以忘怀之人吧?”
杜珩舟诧异新帝会提起此事,但还是笑着答,“没?错,是老臣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杜首辅平素总在内阁忙碌,今日既然来了,不若过去看看吧。”
李谨在杜珩舟肩上轻拍了拍,算是给了准许,旋即带着皇后和?群臣往殿外?而去。
杜珩舟被?留在了殿中,待新帝一行逐渐远去,他方才迈着步子,行过这二?十?年?来走过无数遍的路,入了寺中供奉牌位的大殿。
那副空白的牌位前燃着长明?灯,在一众牌位中格外?显眼。
并非杜珩舟不想在上头写些什么,只她早已以旁人妻子的名义葬在了她夫家的祖坟。
他与?她,实?则并无任何关系。
杜珩舟上了炷香,忽而想起初见裴薇时的情形,那年?他高中榜眼,受邀参加一场宴会,便是在后院花园,他远远看见她与?当时颇为受宠的皓月公主起了争执,缘由似乎是皓月公主当众说了太子妃一些不中听的话。
太子妃是她的亲姐姐。
她不惧公主,在那里为姐姐据理力争的样子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那时她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过因得皓月公主理亏在先,以免事情闹大波及自己?,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当日宴席结束前,杜珩舟又在那花园池塘畔遇到了裴薇,她气红了眼,因与?公主生了龃龉,无人再敢靠近理睬她,她拿起石子发泄般往不远处一棵树上一丢,砸中个本就?烂过头的桃子,桃子坠落,不偏不倚掉在了路过的他的头上。
他痛得捂住额头,却?见裴薇小跑过来,一边慌乱地?问他可有事,给他递来帕子,好?让他擦拭头上沾染的桃子汁水,一边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或是觉得自己?这一日实?在太过不顺,裴薇说话间,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可她又是顶顶倔强的性子,不愿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便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令杜珩舟万分触动,后来,他因太过刚直在官场上被?排挤,贬谪出京,每每遭遇不公时,总时常想起那日见过的那个忍着眼泪的小姑娘。
他们再遇是在庆贞二?十?五年?,他因樾州案重被?调回京城,就?任大理寺寺正,成为太子心腹。
是日,在追捕一逃犯时,他遇到了在京郊跑马归来的裴薇,她轻而易举地?帮他抓住了那人。
少女坐在马上,扬着马鞭,笑得比灿阳还要明?媚动人。
再后来,他们的缘分便越来越深,直到有一日,她丢给他一个香囊,说是绣坏了,舍不得丢,可分明?上面绣的是鸳鸯。
他平静地?道?了谢,一颗心却?砰砰跳个不停,他将那香囊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日日戴着,平生头一次那么渴望往上爬,早日爬到足够高的,能与?她相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