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晔警惕,素来?夜里觉浅, 加之澄华殿书房的小榻极窄, 他是半抱着裴芸睡的, 故而裴芸一动,他便?醒了?。
一旁的花几?上置了?盏小宫灯,烛火幽幽,李长晔瞧见她哭成这般, 蹙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做噩梦了??”
李长晔虽仍梦魇难消, 但?近来?已少了?许多,不再夜夜为噩梦所困。
裴芸摇了?摇头。
“是美梦, 臣妾是喜极而泣。”
前世,失去那个孩子后, 她不是没有做过梦, 但?梦里都看不清她的脸,这是头一次, 她在她的梦中有了?切切实实的模样。
六个月的胎儿已然成了?形,可裴芸不曾见过, 但?太子应是亲手抱了?她的。
从前,她并不在乎太子的感受,然当她脑海中有了?那个孩子的长相, 才发?现那种痛心的滋味更加清晰透彻。
太子并非真是冷情冷性之人,当看着那个小小的,本该在几?月后呱呱落地的鲜活躯体却是逐渐在他手中变得冰凉时,他又?会想些什么呢。
“若是好?梦, 多做做也无妨,只是莫要?哭了?。”李长晔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嗯。”
裴芸应声,可也知那哪是能随她心意的。
就像那个孩子,她便?不知,这一世她可愿意再来?这个世上,让她做她的母亲。毕竟许多事都生了?改变,兴许这个孩子的到来?也会生出?变数。
罢了?。
裴芸叹了?口气,就听天由命吧。
近孟夏之末,天儿渐热,几?日阴雨绵绵之后,天朗气清,日光明媚,便?是这日,江澜清突然破了?羊水,在七八个时辰后,顺利诞下了?一个麟儿,母子平安。
国公府派人入宫报喜,裴芸欣喜之下,问?了?孩子姓名,那人道:“大?公子的名字是国公爷亲自取的,国公爷说大?公子这辈是重字辈,他便?给大?公子取名为重曦。”
重曦,裴重曦。
裴芸闻言颇有些难以置信,她本以为这回既换了?她兄长来?取名,孩子的名字大?抵不再是先前那个。
没想到,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她兄长给孩子取的正是她前世取的名字。
曦,晨光也,乃一日之始,寓光明之未来?。
裴芸想,她兄长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缘由,当和她想的一样,他是裴家的希望,想来?往后裴家定也会和他这个名字一般蒸蒸日上。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庆贞帝兴致大?发?,在拜神祭祖之后,携太子王爷及几?位官员于西苑金龙池举办龙舟赛。
一旁观台之上,坐着不少妃嫔及官家贵妇贵女。
龙舟队共分五队,往年只观赛的庆贞帝今年却是亲自上了?场,与几?位武将、裕王、诚王分为一队。
而太子、雍王等分在另一队。
裴芸在谌儿腰间挂上辟邪的香囊,又?喂他吃了?些粽糕粉团,便?放任他撒丫子跑去寻哥哥,孩子们此时都围在金龙池旁,寻着最?好?的位置就近观赛。
在裴芸不注意之际,随着一声号令,在震天的鼓声和欢呼声中,五艘龙舟若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其上之人在鼓声中整齐划一地摆动手臂,拼命划桨,两侧溅起?的水花湿了?他们单薄的罗衫,整艘龙舟若衔浪飞行。
行在最?前头的自然是庆贞帝所划的龙舟,那些武将文臣,个个心里明镜似的,打听说庆贞帝也要?参与,就知这最?后的胜负早有定数,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毕竟谁敢越过当今圣上去。
虽然,也有丝毫不惧的,行至半程,太子与雍王的龙舟便?几?乎与庆贞帝的平齐。
庆贞帝向来?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