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身子颤颤巍巍的小玫瑰得知我此行“并无恶意”后松了一口气,还说为感谢我替他保守秘密要请我吃烧烤。
那是家很老很旧、名叫周记烧烤的小地摊,烟熏缭绕,食客酒气熏天,可味道却令我铭记多年难忘。
之后的时日里,我们间的关系越来越近,小玫瑰主动向我告白、戳破窗户纸后更是每时每刻都黏在一块。
一起吃饭时,我会吃掉他挑食的配菜,一起去看电影时,我会用肩膀接住他因刚下兼职而频频犯困的脑袋,我为他戒掉香烟,戒掉酒精,不再逃课,不入酒吧,重新执起画笔,留下一张张关于他的画像。
和我的小玫瑰在一起的时光,我仿佛全身心都浸泡在真空密封的糖水罐头里一样,让我遗忘掉灵感枯竭、天才跌落神坛的烦闷与苦痛,遗忘掉咄咄逼人的父母和持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们……
那无疑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
然而,我和他交往的事情最终被我父母知晓。
他们大声痛骂我是恶心的同性恋,愧对他们这么多年的培养,勒令我立刻分手。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更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办理退学,连夜将我捆送国外一家矫正机构。
为纠正我“错误”的性向,管教人员无所不用其极,如强迫观看情色视频、化学药物刺激欲望、电击戒断治疗等等。当他们强制我与一名女性交媾时,被铁索捆绑住的我突然发了狠地将头撞向床柱。
碰!
飞溅的木头碎片刺进我的眼角,落下血泪,划过下眼睑,隔开血线。破了洞的脑袋坠落着染血洁白床单,彻底晕过去前,我满意地看到这场强迫戏码走向失控。
自那后,一块巨大疤痕横亘在我的脸侧。
然而,高强度压力环境的激化作用下,蛰伏体内深处的副人格还是日益强大起来。他是阴暗、暴戾等负面情绪的具体化身,是我无法控制的存在,刺入我的心脏中、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嗜血的、破坏的欲望。
然而,作为主人格的我发现,他的脑海中拥有无穷尽灵感,当我交出身体的主动权后,他握上画笔,轻易便能奔泄出撼动心神的抽象派画作。
我的父母对此欣喜若狂,一把将我藏起的药物丢入马桶,并拒绝了机构精神科医生提出的治疗建议,一幅幅作品输向他们名下,或斩获奖项、或拍出高价。
想见他……
想要回到小玫瑰身边……
这是支撑我在地狱中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我开始配合机构人员们的矫正,获得他们的信任,暗自收集好一切证据,夜深后趁着监视员巡逻的间隙悄悄磨利剃须短刀。
胜诉那天,我挽起洁白的衣袖,露出的手臂,乃至其下到胸口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如蜈蚣般蜿蜒、缠绕,仿佛一截腐朽枯败的古树,丑陋难看。我拿起镜子,倒影在无暇镜面上的男人只是个容颜半毁的癫狂疯子。
父母,啊不,那对夫妻仪态尽失地疯狂辱骂我背信弃义、养不熟的白眼狼,而我膝盖交叠,脑子里想的却是:
我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吓到小玫瑰吧?
接下来的半年里,我不计一切精力和金钱的成本,终于找来技术最好的整容医生为我开动手术,由此才得以貌美的面孔重新出现在小玫瑰面前整形的参考则是他最喜欢的几位男明星。
植皮后的上身仍留有蜿蜒而上浅淡疤印,于是我亲手设计图案、调制颜料,沿着左手手臂一路刻上一株荆棘累累的藤蔓,直到紧紧缠绕住绘在心口上笼中玫瑰。
最后一笔,针尖刺破皮肤,圆润的血珠溢出伤口,猩红的色彩让我的瞳孔兴奋地放大,手指抹住,舌尖舔掉,我的呼吸变得粗重难忍,连忙翻出雇佣侦探发来的偷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