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弩上弦,夜中整个兵营如临大敌,神经绷得紧紧的。
李庆成解了牛皮筋索,坐在帐篷里,没有任何人敢来与他说话。
“来人!”李庆成喝道。
帐篷内一应物事俱全,吃喝齐备,李庆成大声道:“叫你们带头的人来,朕有话与他说。”
那句话令帐外所有士兵心惊肉跳,李庆成又冷笑道:“你们的王爷要拿朕去逼宫,不知道么?连个管事的人都不来,当心朕自尽,你们就只会脑袋搬家。”
外面的士兵被吓着了,只得去通知统帅。
李庆成也不客气,便在帐篷里吃喝起来,张慕不知何时会来,须得吃饭了才有体力跑路,免得拖累他。
片刻后将军来了。
李庆成一怔,继而想起见过此人,乃是方青余征战塞外时的部将之一,名唤高嵩的。
高嵩道:“再行军三日,便会与秦州军交接。陛下还请怜恤无辜将士……他们全不知陛下身份,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请陛下开恩。”
按李庆成的脾气,就算被抓住了,也要让这次的从谋全掉脑袋,但一见高嵩便想起了方青余,此刻反而不想整他了。
“坐罢。”李庆成道:“有几句话问你。”
“此事内情,末将一概不知。”高嵩诚恳道:“高嵩从小受王爷抚养长大,八十老母还在定峰城中,盼陛下留高嵩一命。”
李庆成笑了笑,说:“不妨,我一身杀孽,合该得此报,你且先坐下,随便聊聊。”
高嵩长叹一声,在地毯上跪下,恭恭敬敬朝李庆成磕了三个头。
“君臣父子。”李庆成道:“男儿顶天立地,忠君为先,孝为其次,末为义。若你老母有一日死了,罪魁祸首也是我那四叔,与我无关,但我念你跟随方青余出征的情分,见你犹如见了故人,是以不为难你,莫要颠倒了主次。”
“是。”高嵩沉声道。
李庆成道:“你母在定峰城中?”
高嵩点了点头。
李庆成道:“张慕就在不远处,你若有胆识,现下放了我,兵马交到我手中,三千人随我出征,那队刺客交予张慕,回师秦州定峰城,我在城外牵制城守军力,张慕带人夜袭城内,救出你娘,再攻陷秦州,朝京师请援。”
高嵩蓦然一震。
李庆成喝了口马奶酒,淡淡道:“李巍逆天篡反,名不正,言不顺,击溃其后方并非难事,若我没猜错,四王爷还在塞外收兵赶回的路上,到时候只要与朝廷两路夹击,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事成之后,前事一概不咎。”李庆成的声音不大,只有高嵩能听见:“封你为秦州王,我大虞曾有封异姓王的惯例,天子一诺千金,言而有信,你不需担心我出尔反尔,回去考虑清楚,去罢。”
高嵩额上满是黄豆大的汗水,李庆成又道:“你若担心你母安危,可令张慕立下军令状,张慕武功高强,定能保得你家人周全。”
高嵩不敢称是,也不敢摇头,躬身退出帐外,李庆成实在不抱多大希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直至此时,他才有时间沉静下来,仔细思考。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许凌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切就像一场梦,模糊得十分不真实,李庆成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一切才是真的,许凌云的一生,才是逃出塞外后,与张慕相拥而眠时作的一场梦。
他拿着杯子反复端详,触感,灯光,指间冰凉的温度,真得不能再真了。
若南柯散与李效的那事才是真的,自己应该在梦里做什么?张慕似乎没有半点关于李效的记忆了,那么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切?
究竟谁是谁的梦?李庆成胡思乱想,困得很了,连日跋涉此刻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