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风撞得叮咚作响。

李婆子佝偻着背凑到王氏跟前,枯黄手指绞着帕子,三角眼里泛着讨好的光:"夫人您瞧,柳姨娘那毒发的蹊跷。"

她压低嗓音,唾沫星子溅在王氏月白裙裾上,"昨儿个老奴亲眼见她房中的丫鬟进进出出的还端了好几盆血水,看来人是快不行了……“

王氏捏着鎏金护甲的手指顿了顿,镜中映出她眼角飞扬的得意:”早该收拾这小蹄子。“腕间翡翠镯子碰在妆奁上,碎玉般清脆,”等她一咽气,看哪个还敢拦着我肚里的麟儿..."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昌全踹开月洞门时,玄色大氅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手中雁翎刀还滴着血,刀刃映出王氏骤然煞白的脸。

"毒妇!"将军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甲胄缝隙渗出的血珠在青砖上洇开暗红,“柳姨娘中毒了,原是你在灶房动的手脚!”刀锋擦着王氏耳畔劈下,发髻散落的珍珠滚了满地。

王氏跌坐在妆台前,发间金步摇勾住锦缎帘幔。她抚着隆起的小腹哀哀啼哭:“将军...妾身怀着您的骨血啊!”猩红蔻丹抓着谢昌全的玄色衣摆,“定是柳氏那狐媚子设的局,您想想我们大婚时的情意..."

"情意?”谢昌全猛然挥刀,刀锋削断王氏一缕青丝。他眼瞳充血,恍惚还映着柳姨娘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三日前那碗本该进补的汤药,实则掺了西域断肠草。

“你也好意思说,这么多年来,你背地里做过多少坏事?我的那些小妾们的孩子怎么没有都不是你干的吗?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越发变本加厉,真当我不在了吗?”

李婆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突然被王氏揪住发髻拽到身前。雁翎刀破空而来的瞬间,她听见自己肩胛骨碎裂的脆响。断肢飞落的刹那,温热血雨溅上王氏精心描绘的远山眉。

"啊!"凄厉惨叫惊飞檐下宿鸟。李婆子断臂处汩汩冒着血泡,她抽搐着看向满脸血污的将军,浑浊眼珠里映出谢昌全僵直的身影。那把染血的雁翎刀当啷坠地,在青砖上砸出惊心动魄的回响。

谢昌全踉跄着扶住廊柱,染血的手指在朱漆上抹出狰狞指痕。他望着地上蜷缩的李婆子,断臂处的血正顺着青砖缝隙蜿蜒成诡异纹路,突然喉头涌上腥甜。"对不住...对不住..."他扯松勒得喘不过气的甲胄系带,靴底碾碎几片飘落的海棠花瓣。

王氏跌坐在绣墩旁,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浸透冷汗。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沾着李婆子的血。方才刀刃擦过鬓角的寒意突然涌上来,腹中胎儿猛地踢了一下,惊得她浑身发颤。“快...快传稳婆!”她抓住身侧丫鬟的手腕,锦缎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因用力掐出的青紫痕迹。

院落里乱作一团。小厮们抬着昏迷的李婆子往厢房疾奔,木轮碾过血迹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红痕。谢昌全望着产房紧闭的雕花门,听着里头传来的粗重喘气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王氏初嫁时,也是这样隔着门帘,将绣着鸳鸯的帕子从门缝塞给他。

"将军!"产婆的尖叫刺破暮色。谢昌全猛地撞向门框,铜环叩门声惊飞栖在槐树上的夜枭。门内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混着热水泼地的哗啦声。他攥着腰间玉佩来回踱步,那是成亲时王氏亲手所绣,此刻丝线已被冷汗浸得发潮。

"菩萨保佑..."他望着悬在檐角的满月,突然想起柳姨娘房里那盏永远点不亮的长明灯。血腥味混着产房飘出的草药味钻进鼻腔,他胃里翻涌,扶着廊柱呕出一口酸水。远处更鼓传来,惊觉已是子时三刻。

产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