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下完的棋局,棋罐的盖子倾侧在一旁,棋子光洁如初,好似在等人解开死局,时光在静止的棋盘上悄悄溜走,就像遇到两个老人在树下对弈的打柴人,山上逗留片刻,山下已是沧海桑田。

很难想象有人会独自在这里待上数年之久。他会不会一面沿着这座牢笼的墙壁漫步,一面在谋划着他的布局,走进死胡同的时候,便坐回书案前与自己对弈,夕阳的光影被海水过滤了,从身上缓缓移过,也没有任何温度。

角落里的灯树淌满烛泪,白银灯盏上残留着淡红色的蜡痕。到了深夜的时候,这里应该会点灯,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在意深夜吧。否则这盏灯树怎么会满身疮痍、满脸泪水?深夜代表着死亡,死亡是一场长眠,只有害怕黑暗的人才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点灯。

自他踏上这条不归途起,是不是就已经预见到了死亡?是不是也想过一辈子隐瞒身世,将他的野望和谜一样的往事带进坟墓?可这样对他来说,比惨淡赴死还要难以忍受。

“你是……”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女孩,抱着鱼歪头看向他。

“师、师姐,我是今年刚入门的弟子!”小药徒骤然回过神,像被检阅的新兵挺直脊梁:“你应该没见过我,不过你放心,我带来了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的心意!”

他语无伦次地大声说着,少女却突然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

难道这里还有人?

他听到耳畔「叮」一声,颈后一凉,他抬起头,看到檐下冰锥的尖端有一滴水珠凝聚下滑,将要落到他衣领里。

坚冰看上去像在融化。

小药徒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虽然这地方银装素裹很好看,但总有阴冷的寒风在各个角落里游移,他不属于这里,所以也不能带来驱散阴寒的阳光。

“那师姐,我走了。”他走几步又回头,指指那条把他吓到了的白鱼:“它其实没有伤我的意思……”

“开个玩笑,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把它关在雪地里一整晚?”

小药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这回他真的走了,他走出很远才觉得后悔:应该趁机问问师姐,这里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书房的屏风后有一扇暗门,冰冻三尺。鞋子踩上去,立马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跟地面黏在一起。

白梨不知是第几次走进来了,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只有一把椅子,还有满地的冰雪。少年垂首坐在椅子里,身上盖了层薄薄的霜,连眼睫上也挂着冰雾,他皮肤几近透明,犹如一尊剔透的冰雕。若不是眉睫和长发是唯一漆黑的部分,几乎就要和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琴光正在修补魂魄,身上的剑伤早已痊愈,而他前额乌黑的发丝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两根小荷尖尖角,顶端像麋鹿的角那般裂出两根分叉,只有拇指那么长,像藏在草丛中结着晨霜的春笋,幼嫩而青涩。

这应该是刚长出来的龙角,而且是春笋顶部最嫩的鹅黄色的那一部分,让人不自觉地害怕会不会不小心掐断。

那条鱼也游过来,乌黑的眼睛好似有话要说。

白梨知道它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

自从最开始她上了胖鱼的当,认为「献上最真诚的吻就能唤醒沉睡的少年」。然而最终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的时候,她就再也不会相信这条满脑子话本里狗血情节的胖鱼了。

“你是说,这回的目标是龙角?”白梨以怀疑的目光睨着它:“不会又是你的异想天开?”

胖鱼连连摇头,甚至张开鱼鳍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然这操作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白梨还是很乐意尝试一下,他一直像个植物人一样睡在这里,看不到外面天翻地覆的世界,那实在太可惜了。

她捧起少年的脸,他像一片无暇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