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寅怔忪良久,抬手,轻轻捻碎指尖被溅上的水花。

李秀色衣裳早被淹过一遍,一入水便沉了下去,扑腾了两下方才站起,呛了几声后,便又去抓住颜元今身子,察觉他手上温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却又一瞬如寒冰刺骨,她正冷得一哆嗦,下一瞬,指尖却又如被灼伤一般,痛得一下收回了手。

她怔怔看着?在水里还?在发抖的广陵王世子,心里忽然想,原来这便是长?齐掌门说?的,冰火两重?,生不如死。

李秀色愣在原地片刻,随后吸了吸鼻子,迅速过水上前,捞过之?前绑住自己的绳子,趁着?这厮还?未彻底僵化,于水下用力将他的双手一圈又一圈紧紧缠住。边缠边打?了个?喷嚏,声音分明有些自己都没?想到的哽咽,她不忍抬头看他狼狈模样,只嘴上碎碎念道:“熬过这一阵便好,世子,为了你的声誉我也算是尽心竭力,待你好了,可要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又吸了吸鼻子:“算了,其实是我该报答……”

“你”字未说?完,手上正欲打?上紧结,却忽觉手腕被人用力反手抓住,再抬起头,便见面前的颜元今已经睁开?了眼?,他睫毛湿漉漉的,正一滴一滴坠着?水珠,睫下那双红得似血的眼?睛毫无情绪,又深不见底,没?有任何焦距地静静凝视着?她。

屋外,四周卷起妖风。

“砰”的一声,便见那僵抬臂一振,缠绕它?的银绳似受力般根根崩断,尸水穿破符箓,叫那红符竟于空中碎成了数块,急速坠落,宛若一瘫废纸。

卫祁在本就知晓凶僵厉害,这符只能?暂且压制片刻,但未料想也不过眨眼?之?间便已被灰飞烟灭,连带着?拂尘线断之?力过大,叫他不由?踉跄后退,好在乔吟于身后推了一把,担忧道:“怎么样?”

卫祁在压住喉间血腥气,摇了摇头。

那凶僵没?了束缚,黑气愈发浓烈,一张满是尸皱腐肉的脸上煞气纵横。卫祁在身患旧伤,乔吟琴弦更是被这僵震断了两根,他二人俨然不是对手,眼?见那僵正要跳至他们面前,却忽听?院中传来一阵笛声,旋律悠扬,却一时分辨不出规律。

那凶僵平举双臂,尖甲恰朝乔吟刺去,闻声却倏然顿在了原地。乔吟正因这满身腐臭与腥烈僵气胃中翻涌,瞧见那长?甲停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唯有甲上正滴滴落着?黏水,登时有些愣在原地,诧异朝声处望去。

却见谢寅不知何时蹲身于院中一具尸首侧,吹完后将笛子重?新挂回了那尸血染的脖间,垂眸道:“凶僵不同于别的僵,阴山观所有用过的符,”他声音淡淡:“都对它?无用。”

卫祁在看着?他,低声道:“这些果真是你的手笔。”

乔吟忍着?恶心将那定住的凶僵长?甲朝旁推了推,从墙边钻了出来,也远远看着?谢寅,冷声道:“都已如此,你为何还?要救我?”

“我与娘子无仇。”谢寅微微笑道:“旧友一场,虽不算熟悉,却也不甚忍心。谢某所求乃谢家大业,本想着?若是事成,看在乔娘子面上,乔国公府上自也要关照的。”

乔吟只觉得此人眼?下可谓是面目可憎,她皱眉道:“谢小公爷,你何至于此?”

谢寅还?只是笑,并未说?话。

卫祁在沉声:“既有了今夜,你断不可能?事成。”

话音方落,却听?黑夜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幽幽的笑:“阴山观的道士,倒是好大的口气。”

咬破 李秀色:“颜元今,我可以的。”……

此声来自半空, 却辨不清方向,卫祁在乍然?抬头,却只能瞧见一片昏暗, 乔吟眉头紧蹙, 不由?高声道:“阁下既然?开口, 为何还不现身?”

话音落,半空中?没了声响,院外却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