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白阖了阖眼,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
“其实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他,羡慕他资质愚钝,还是能得到母亲的关怀;羡慕他成日无所心事,高兴得像傻子;也羡慕他有人不顾一切地为他图谋。”
“明明我也不差,明明我也很好,但为什么......我总是过得那样艰难?好似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努力,看不到我的苦难,我天生就该如此,永远做被放弃的那一个。”
“母妃爱我,更爱她的地位荣宠,舅舅爱我,更爱他费尽心血的李家,天底下,到底有谁爱我呢?我自己吗?”
秦飞白自嘲地笑了下:“真好,原来有人爱我啊。”
他眼皮子越发重,说话的声音低弱蚊吟:“你说,若下辈子,我们都不生在帝王家,是不是......是不是......”
秦香絮没能听清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不知她是怎么走出宗人府,又是怎样站到养心殿前的,总之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在这里了。
暮色中,丹楹刻桷的宫阙显得那样巍峨,纵然在广袤的天穹之下,也有着无尽的威严。
秦香絮盯着养心殿的大门发呆,她想冲进去问个明白,但又觉得,答案其实早就有了。
芸芸众生,都是活在天底下的人。
所以当初在大理寺,那个犯人才会直接被杀死,却无一人察觉。
她想,也许父皇早就意识到了这些流民匪寇的真实身份,但他没法追论对错。
匪寇打着清国疴名头起义的同时,欺压百姓,劫掠县镇,他们当然有错。
但父皇就无辜吗?
他也不无辜。
没有他的命令,不会有这些起义军。
可父皇真的做错了吗?
若他没有竭力抵御外敌,届时闯贼覆京,灭我社稷,等到既失山河,满眼悲慌的那一天,举国百姓也要因之流离失所,苟全微息。
她真的想看到这些吗?
秦香絮抿了抿唇。
她垂下头,有些无措地转身欲走,但在余光瞥见养心殿门口的人影时,停下了脚步。
沈鹤知迈步,目标明确地走来,问着她道:“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他本是含笑问着这话,但见着秦香絮情绪低落,便收起笑容,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秦香絮瘪了瘪嘴,把他的手拿下,闷声回了句:“没什么。”
她不愿说,沈鹤知也不强迫,只从容地握住她的手,朝外走,边走边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明日出发如何?”
“好。”秦香絮回得心不在焉。
或者说,她这一路上一直都心不在焉,直到回了公主府,一道小小的身影扑到怀中,她才醒过神。
沈玲珑拿手指着令狐率,告状道:“爷爷欺负人!爷爷坏!”
秦香絮看向令狐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狐率无奈道:“她想爬树,我没肯。”
“你们不爬给我看,我自己爬不成吗!”沈玲珑气呼呼的,“这也不肯,那也不肯,摆明是欺负人!”
“你又不懂爬树,万一摔着怎么办,是不是?”秦香絮无奈地笑了笑,说:“待你再长大些,哪怕你天天睡树上,娘都依你。”
沈玲珑人正在兴头上,哪儿肯轻易罢休,摇着秦香絮的手臂就开始撒娇起来:“今天不行吗,我就爬一下,一下!”
秦香絮被他可怜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刚要开口。
沈鹤知却蹲下身子,摸了摸沈玲珑柔软的头发,缓声问道:“功课做完了?”
沈玲珑沉默了。
刚刚还跟炮仗似的人,这会儿瞬间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