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大物崩塌,又被瓜分。

转眼二十年过去,没人记得从监狱里走出来的霍秀林,也没人探究如今在长浦享有盛名的陈、徐、王、周四家是怎样的来历。

只有徐家的夫人梅守春派人去接了霍秀林,向这个苦命人托付了徐松朗。

霍秀林在狱中恨了二十年联手陷害他的人,出来后梅守春却将其中一人的长孙送到他手里,他问梅守春:“你不怕我掐死他?”

梅守春也早已因为病症衰老得不像样,她说一句咳一声:“你不教他,他一样难活得咳……活得长。”

“他年纪小,正是好骗的时候,我会把我的资产交给信托,受益人是松松,你如果想报仇,尽可从他这里套取资金。”

“我不在意徐家如何,我只有一个要求,教好他。”

徐松朗那时六岁时,即使他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飞奔到奶奶身边守候,也不能阻止她一天天肉眼可见地衰弱。

那天徐松朗和往常一样进门直奔奶奶的房间,里面多了几位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奶奶看到他,立即招手:“松松,来,到奶奶这里。”

徐松朗坐到她旁边,听她和这些陌生人讲了很多话,她很久都没讲过这么多话了。

那时候徐松朗还不明白“信托”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们的谈话漫长且枯燥,等他模模糊糊在奶奶怀里醒来,那些人已经离开。

隔天,奶奶给他安排了一门围棋课,和以往兴趣课不同,这次不是老师来老宅授课,而是吩咐司机把他送到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

按响生锈的铁门旁已经被磨得看不清数字的门铃,片刻后,一位老人从楼道内走出,给徐松朗开了门。

徐松朗按奶奶的叮嘱乖乖打招呼:“您好,我叫徐松朗,奶奶让我来上围棋课。”

老人鹤发、清瘦,身形微微佝偻,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向年幼的徐松朗:“你也好,我姓霍,你可以叫我霍老师。”

从那天起,徐松朗成了霍秀林的学生,开始风雨无阻地每天放学后去学一个小时围棋。

徐松朗后来才知道,他们见面那天,是霍秀林出狱第三天。

二十年的牢狱生活磨去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将一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壮年男人变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小老头。

学习围棋月余,徐松朗才入门,还没来得及向奶奶炫耀学习成果,就在一个秋日里的夜晚永远失去了整个徐家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

如此独行二十年。

奶奶的祭日将近,徐松朗不愿意和以往的熟人撞上,他提前几天来到墓园,看望奶奶,和两年前葬进同一个墓园的老师霍秀林。

然后,遇见了跟随而来的宋星河。

如徐松朗在丘市和孙学益所说,自老师葬礼时两人闹翻后,徐松朗再没和宋星河联系过,时隔两年,他再次联系到宋星河是因为苏悄。

这也是葬礼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宋星河把手里的花放到霍秀林墓前,神情肃穆:“我曾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一起站在老师墓前了。”

徐松朗瞥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

宋星河连忙跟上他:“你这破脾气……我话还没说完呢!”

徐松朗脚步不停:“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星河:“就那么点事儿,你都记了两年仇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对不起行了吧?”

两年前,霍秀林下葬那天,宋星河指着徐松朗的鼻子大骂:“你就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终究还是徐家的种!”

徐松朗突然停下,宋星河差点儿没刹住:“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