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谢臻斟酌了好一会儿, 试探性问道:“……莫不是,父亲惹母亲不高兴了?”

一语就说中?了猫腻处。

沈莺歌眨了一眨眼,鸦黑秾纤的睫羽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中?轻轻颤动着?, 睫毛在卧蚕处投落下?了一片细腻的阴影,近观而去, 像是一片浸淫在月色之中?的森林。

谢臻面颊之上覆了一片淡淡的绯色,话语亦是变得磕磕绊绊,道:“母亲莫、莫要与父亲置气,父亲应该不是有意为之……”

谢瓒这厮就是有意为之!

沈莺歌内心如是道。

但她在明面上并?不显, 只是袖手抻臂,缓缓地伸出了一截雪白的腕子?,在谢臻的脑袋之上很轻很轻地抚了一抚, 作安抚之状,道:“没事的, 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 不必担心。”

女人?的手掌温度是一片瓷腻, 温润如玉,触指是一片温和, 尤其是那?纤细的指尖细细耙梳着?谢臻脑袋之上的鬓发之时, 他感受到了一片暌违久矣的颤栗, 这一股颤栗从被触碰过的头皮,一路延伸到面颊皮肤,继而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温暖如流水般通达到了他的全身,继而掀起了一片浓深久远的悸动。

沈莺歌还替谢臻裹紧了他的衣物,将他身上的氅衣系得更紧致了一些,道:“天候一日比一日冷, 务必要将自己?裹紧才?可以。”

谢臻不敢与沈莺歌相视, ? 忍不住垂下?了头,织好的另一条朱色毛绒绒围巾递给了她,低声道:“那?……那?这一条围巾就委托母亲交给父亲罢。”

言讫,谢臻将围巾往沈莺歌怀中?一塞,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匆匆返身离去。

沈莺歌目送着?谢臻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地里。

她其实心中?存了一些困惑,为何谢臻此?番来宫中?没有坐着?马车,反而是徒步而行。

困惑归困惑,沈莺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诸在了掌心上的围巾。

围巾的针脚虽谈不上非常细腻,但做工是显然可见的认真。

沈莺歌心想,谢臻纺织这两条围巾一定是费了诸多的心思的。

竟然还专门请教了六小姐谢桃笙。

谢桃笙是精于做女工的。

围巾戴在脖子?上时,细微的绒毛很轻很轻地磨蹭着?她的脖颈肌肤,抵御了万千风霜雨雪。

格外暖和。

沈莺歌很喜欢这一条围巾。

她想象着?谢瓒戴着?这一条围巾的样子?。

他身上的衣饰,以紫、赤、玄三色为主?,色调偏冷,若是戴上了如此?鲜艳招摇的颜色,这一场景,想必很有一些意思。

沈莺歌一晌想象着?,一晌唇角偷偷翘了起来。

她将谢臻给予的围巾纳藏入袖裾之中?,不过少?顷的功夫,她便是往政事堂的方向走去。

夜越深,雪越大。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政事堂的方向走。

途中?竟是遇到了鹰扬。

哦不,现在不该称呼他为“鹰扬”了。

该称呼他为赵溆。

赵溆见了沈莺歌,连忙停住了步履,面色凝肃道:“我正欲寻你。”

一抹凝色浮掠过沈莺歌的眉庭,她道:“发生了何事?”

赵溆道:“宿容棠不见了。”

沈莺歌愕讶道:“不见了?!”

宿容棠虽贵为太后,但一朝被揭穿了卧佛的身份,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遭罹废黜,且被小皇帝幽禁于寿康宫。

循理而言,寿康宫外有众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半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宿容棠不可能?凭空从寿康宫内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