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慢条斯理地点着茶,点茶毕,她沏了一盏茶,递给葛绾:“先喝茶吧。”

这个举止不免让葛绾露出?了一丝踯躅。

沈莺歌自是觉察到了这一个细节。

她嫣然一笑,转首就将?茶盏对向了自己。

仰首浅啜数口,茶水见底。

随后,沈莺歌将?茶杯的底部,对向了葛绾。

沈莺歌喝了茶,就意味着茶无毒。

葛绾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她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因是攥力过紧,那冷白的指腹之?上泛散起了一根根苍蓝色的青筋,这些筋络一径地延伸入她的臂弯深处。

葛绾俯低了身躯,以额叩地,道:“方才?是我?唐突冒犯了。”

“不打紧,我?再沏一盏茶便是。”

沈莺歌说着,复慢条斯理地沏了一盏茶。

葛绾恭恭谨谨地接过了茶盏。

一饮而尽。

沈莺歌静静地看着葛绾喝茶,修长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叩击着膝部,发出?一连串颇有节律的音律。

这些音律于岑寂的空气之?中显得明晰。 葛绾喝茶之?时?,也?听?到了。

此一些节律,与墙隅处那“滴答滴答”作响的箭漏声形成了完美的对仗。

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在催魂夺魄。 葛绾不免有些紧张。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翛忽之?间?,沈莺歌笑着说。

“咔擦”一声,茶盏从?葛绾掌心之?中滑落,跌摔在地面之?上,顷刻之?间?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

葛绾意欲起身,但整具身躯忽而踉跄了一下。

人摇摇晃晃地摔跌在了长案前。

她的袖子拂乱了桌案上那些形制规整的茶具。

茶具纷纷坠地,砸出?了四分五裂的声音。

沈莺歌静静地谛听?着茶具落地的声音,这些声音如?此美妙,就像是一首欢快愉悦的小曲, ? 点点滴滴地敲撞在她的耳屏处。

她看着葛绾挣扎的样子,淡声道:“不是我?想杀你,是时?机不允许。”

“呵……”

葛绾冷哂一声,一抹血从?唇角处留了出?来,道:“狡兔死,走狗烹我?此前为宿容棠办事,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我?活口,是也?不是?”

“是。”沈莺歌言简意赅地答。

她从?茶案前缓缓起身,绕着葛绾行走了一圈,又往偏房门处斜睇了一眼。

隔着一扇门,葛熙儿正在与一个小太监玩翻花绳。

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

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扇门内的动静。

沈莺歌眯了眯眼睛,视线从?门外收拢了回来:“我?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该杀的热,我?一定会杀,该报的仇,我?一定会报。”

“……”

葛绾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那我?的女儿她……”

“放心,我?会将?她过继到自己的膝下来承养,她将?会大嵩朝的公主。”

葛绾瞠住了眸。

她全然是匪夷所思?。

她没预料到,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居然会为仇人做了嫁衣。

葛绾笑了。

这种笑不是不甘心,而是变作了一种深刻的释怀。

她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葛熙儿与小太监翻完花绳,她要去找自己的母亲,遂推门而入。

甫一入门,她就看到母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