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完全不是的。
沈莺歌第一次见到向烛是在?通往燕京城的喜船上,喜船在?汴河航道之上上下沉浮,夜半就遭遇了黎沧等水贼的侵袭。当所有人都在?朝前奔逃之时,只有小姑娘有一种?英勇无畏的气魄陪守在?她,愿意为她挡箭。
哪怕沈莺歌知晓,这?一种?挡箭之举或多?或少存在?一丝讨巧与算计,但患难才能见真情她认准了向烛,后来向烛也完全符合她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地顺利地完成了各种?各样的任务和计划。
沈莺歌很喜欢向烛。
向烛亦是一个有些自卑敏-感的人。
她的左脸上有一条很深的伤疤,远观而去,像极了冬日白雪地里从墙头延伸出来的一截黑色寒枝,予人以刻骨铭心的印象。
为了这?条伤疤,向烛一直躲在?人群的最后面,从不敢轻易露面,也不喜抬首说话。
沉默,寡言,内敛,谦卑,低姿态……
整个人像一只鸵鸟似的, ? 遇事惯将脑袋埋藏于沙群之中是针对情感方?面而言。
成为主仆之后,沈莺歌观察了向烛很长一段时日,她的确像极了一只鸵鸟。
沈莺歌觉得向烛真是一个傻姑娘,为什么要因为一张不完美?的、有瑕疵的脸,就给自己的人生判死刑呢?
这?不该啊。
委实不该啊。
为了让向烛变成一个能够昂首挺胸的的姑娘,沈莺歌就在?她面上的疤痕之中,描摹下了一枝迎风挺立的梅花。
并拿着镜子到她面前,问她好不好看。
向烛久久地看着镜中那一截寒枝变成了烂漫秾纤的梅花,心中有说不出的动容。
她是喜欢的,并且喜欢得紧。
当夜,向烛没有入睡,就这?么待在?后罩房里,端坐于镜奁之前,摇红烛火如一枝细腻写意的工笔,细细地描摹着她面容之上的梅花妆。
那盘亘在?她面颊之上的梅花,是一条怒放的生命,正在?迎着凛冽的风雪兀自盛绽的。
很多?人见了,都争相夸她漂亮。
夸她面颊之上的梅花妆格外好看,非常衬她。
向烛心中有一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或许从沈莺歌为向烛描摹梅花妆的那一刻,向烛就添了一腔倒戈投奔之心。
但这?一腔倒戈投奔之心,还并不浓烈,需要一个何时的契机或是触发点。
沈莺歌嫁入谢府的那一段时日里,向烛夜里抽了个日子去回宫禀命,然后,她面上的梅花妆就被?宿容棠看到了。
向烛永远都遗忘不了那一夜。
宿容棠看到了她脸疤上添了一道梅花妆后,朱色护甲朝着她轻轻地勾了一勾:“过来。”
向烛如言膝行前去。
哪承想,她迎来的不是母爱,而是一个极其粗暴的掐颊。
宿容棠厉声诘问道:“你这脸上的梅花妆是谁画的?莫非是沈氏么?”
宿容棠死死掐着她面上的伤疤,那描摹在伤疤上的梅花妆被护甲蹭掉了,露出了丑陋狰狞的本色。
向烛疼得庶几?要喘息不过来,委屈的泪珠子在?眸眶里打着转儿,但宿容棠权然当做没看到,仍旧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命令道:“濯净你的脸,哀家不想再看甚么梅花!”
“……”
向烛捂着脸,没有应答。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她从来都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杀手?,宿容棠吩咐她做什么,她素来马首是瞻,从未悖逆过旨命,但发现脸疤上的梅花妆被?抹煞了后,向烛心中的一座名为“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