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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徽一晌静静地听着宿容棠念着这些经文,一晌负手慢慢走近了前去。

首先看到了一道形销骨立的华衣身影,以一种虔诚之姿,伏跪在一座卧躺着的大佛像前,她面容之上?没有?涂抹脂粉,一张清丽的肃容。那些华贵装潢的头饰也逐一拆卸了下来,青丝从后脑勺处垂落了下来,像是一张冬夜饱经霜冻的枯草。

不?知是不?是出于赵徽的错觉历经旧朝太子?回宫一事、梅孝臣出现于琼华台一事、沈挚在狱中招供一事,这些事林林总总堆积下来,让宿容棠在很短的时间老了十几岁。

赵徽甚至都能?看到她鬓间生出了那一绺白发丝儿。

宿容棠素来是最?痛恨白发丝儿的,这几年她的白发越生越多,但她总会觅求那些染发的方子?,将自己的白发染回去。

她最?怕韶华不?再,所以一直在偷偷使用着染黑发的那些色膏。

但她现在没有?用了。

没了膏油的漂染和遮挡,赵徽适才发觉,宿容棠已经有?了半面苍苍白发了。

赵徽原本想问的问题,在看到这些白发丝儿后,戛然而止。

许是觉察到小皇帝的抵达,宿容棠在做完早课后,并未起身相迎,而是道:“陛下可知晓尸毗王割肉饲鹰的故事?”

尸毗王割肉饲鹰?

赵徽信步伫立于宿容棠身侧的位置,摇了摇首,“朕不?信神佛,自然不?曾听过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

宿容棠不?傻,听出了小皇帝口中的暗讽。

她起身说道:“陛下跟着哀家来。”

说着,她就搴起了裙裾,朝着里端的一个内殿行去。

赵徽不?懂宿容棠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她今时今刻的处境等同于穷弩之末,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赵徽的这些思绪,在进入内殿之后,就彻底地断了。

他看到了一副巨大的古画,画中描摹着一个是通体?黑身的佛祖,他盘踞着双腿,让一个信徒持刀割下他左小腿(迫近膝盖)的肉。信徒旁边放置着一架天平,信徒将从佛祖腿上?割除的肉,放在了天平一侧,而另一侧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鸽。

画风内容之绚丽鬼妖,让赵徽当场就怔愣在了原处。

他的视线甚至没法从佛祖的身上?挪开,一直牢牢地定?格在上?面。

“这位愿意?让信徒搁下腿肉的佛祖,名曰尸毗王。”宿容棠娓娓道来,“陛下当前所看的这幅画,来自敦煌莫高窟。”

赵徽蹙紧眉心?,纳闷道:“尸毗王为何要搁下腿肉?”

“他为了救下那只白鸽。”

赵徽面上?惑意?更深。

宿容棠道:“尸毗王为了救那只被苍鹰追逐的白鸽,与苍鹰达成?了一个交易苍鹰要求尸毗王拿所有?的宝物作为交换,尸毗王承诺给予金珠宝器,但被苍鹰冷拒,苍鹰说, ? 它只要尸毗王的血肉。”

赵徽眼神闪烁一下,心?律怦然跃动,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静静地听宿容棠继续往下说。

宿容棠继续道:“尸毗王拿来了一只天秤,将那白鸽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自己则坐在天秤的这一端,指使座下的一位信徒前来持刀割下自己的肉。”

顿了一顿,宿容棠好整以暇地睇望了小皇帝一眼:“接下来,诡异的事发生了,尸毗王割下了一块又一块的腿肉,那天秤总是不?见平,他遂一直将腿肉切割下去,但那天秤仍旧不?见平整。自那时起,尸毗王开了悟,只有?舍掉自己的全部肉身,才能?真正救下那只白鸽。”

“最?后,尸毗王舍掉了自己的全部肉身,这一座始终不?平的天秤,终于平了。”

赵徽怀抱着一种震悚的心?情